第七十九章 欲练神功
这几个月来，就当朱利安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和仅仅凑在一起撸过串的酒rou朋友，都纷纷在媒体上抛头露面，靠反复兜售他的逸闻趣事，而轻松赚取大笔采访费的时候，朱利安的几位至亲，却始终在世人心目中保持着神秘。 如今，当他的父亲将要接受采访的消息传开之后，毫无悬念地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和人们所想像的不同，有幸采访朱唐华的媒体，不是什么名满世界的传媒巨头，而是他们家乡的那个县级小电视台。 负责采访的主持人名叫江浩一，是个长得有几分油滑的男子。他一直以来都是在那个小县城里，报道些街头巷尾的小新闻或者家长里短的新鲜事。这类节目很受中老年妇女的欢迎， 朱利安的母亲王秀英女士也是他的忠实粉丝，再经过家乡领导的多次出面相邀，便钦定他来采访自己。本来是想随便聊聊的，正好赶上赛场世界发生了重大变故。而受采访人也换成了更有见识、学识更加渊博的朱唐华。 江浩一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在那家小电视台，靠着报道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混到退休了。却万没想到，还有如此的人生巅峰在等着他。 此刻，江浩一坐在贵为人类代表之父的朱唐华面前，心里面一阵阵的打鼓，几乎颤抖着说道：“朱老先生，您好，非常荣幸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 这声“朱老先生”喊得朱唐华一阵心酸——在社会上也打拼了二十多年，连声“朱先生”都没听人喊过，可今年也才四十多岁，怎么突然就成“老先生”了呢？ 没法子，在当今的世界上，“朱先生”这个称呼已经几乎被朱利安所垄断了。秉着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朱先生”的原则，作为他的父亲，被尊称一声“老先生”，也是非常合理的。 “不用客气。”朱唐华淡淡地说道。其气度之雍容，气场之强大，非但令面前的主持人顿起膜拜之心，更是令电视机前的亿万观众为之倾倒。 见朱老先生这样的平易近人，江浩一的胆子也大了些，“据说瑞典皇家学院会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您，请允许我在此向您表示由衷的祝贺。” 听到这话，朱唐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曾几何时，他在工作和家务之余，辛辛苦苦撰写出来的网络小说，除了妻子的唠叨之外，基本上是一无所获，一度扑街扑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只有极少数实在闲得蛋疼的家伙，才会在书评区里说上一两句风凉话。至于那打赏推荐的书友，在朱唐华的眼里，简直犹如绝世美人般的稀罕珍贵。 现在好了，一夜之间名利双收，从网络文学爱好者，到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从只能靠工资养家糊口的上班族，到日进斗金身家亿万的文坛巨擘，这是何等巨大的跨越？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世上谁不知道，他这是沾了儿子的光？而自己再有钱，也只能是守着黄脸婆，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另外一个世界打生打死…… “我已经一再拒绝了瑞典皇家学院的好意。”朱唐华严肃地说道，“我没有那个资格。把那个奖颁给我，是对包括已逝的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先生在内的所有人的侮辱。” 江浩一有些尴尬，又说道：“您也不用如此谦虚。所谓‘文无第一’，文学创造并没有绝对的标准，您的作品能够在全世界广为传播，并且得到各国读者的喜爱，自然有其道理在里面……” “好了好了。”朱唐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今天接受你的采访，不是想跟你谈这些的。” “是是。”江浩一连连点头，“那么，您有什么想跟电视机前的观众说呢？” “原本，我只是想跟家乡人民随便聊聊的。”说到这里，朱唐华沉默了片刻，“但是现在，我有些话想跟全世界的人们说。” “请说吧，朱老先生。”江浩一认真而恭敬地说道，“世界人民都在听着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朱唐华挺起了胸膛，面对着摄像机，同时也是面对着全世界所有的人。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赛场世界和地球上，都发生了些什么，相信大家都很清楚。我也相信，当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世界人民的心中，会作出怎样的抉择，其答案不言自明。” “朱老先生……”江浩一有些惊慌，“请您不要想太多了。毕竟只是两个当地土著而已……” “对你们来说是那样的。可是，我相信我了解自己的儿子，对他来说，绝不仅仅是那么的简单！” 朱唐华面对镜头，他神态淡然，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如果，我的儿子按照你们的意愿，真的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么，我朱唐华就会立刻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此言一出，全世界一片惊呼。许多人都没想到，朱利安看上去那么的平凡庸碌，却有这么一位刚烈的父亲。 “不不，请大家不要误会。我之所以为那样做，并不是说你们错了，并且逼得我的儿子做了错事。”朱唐华叹了一口气，“事关人类的存亡绝续，其对错哪里轮得到我来评判？我所担心的是，要是哪一天，我也成了人类延续大业的挡路石，不得不被搬开，那么和他断绝了关系，至少可以让大家，也让他少了许多顾忌。” “朱老先生啊！”江浩一仿佛听到了电视机前无数观众的哀嚎，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几乎给朱唐华跪下了，“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世事难料。连我儿子突然成了人类代表这种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朱唐华笑道。 “既便走到了那一步。我依然不敢说你们就错了。”朱唐华惨然笑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人类要想延续下去，必须要付出代价——而且是惨重的代价。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在生存的压力面前，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们必须舍弃。” “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就流行过这么一句话，叫做‘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大家想想，为了练就所谓的神功，都要做出那种令人不忍说出口的事情，更何况是延续人类的伟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