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公主
按照以往惯例，乌提的使者应在煊朝都城居住数月或半年，交流文化。然而此番，他们仅在天都待了几日就迅速折返，加紧赶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故乡。 众人到齐之后，王子作为代表，开始讲述此次出访的经历。 王子说，大煊国正在打仗。 自云城向南十六州，已建立新政权，名为“龙域”，据说君主是真龙之子，统率之军，名为“影侠”。煊朝国土一分为二，边界数城，战事不断风雨黑夜，暗杀频发。 而煊凌帝竟非俗世凡人，他是强大的幽族始祖，虽平时需汲血为食，但不会因此伤人性命，始终是那位乌提人所知的贤君明主。他的军队，名为“血盟”，多为同族。大煊国原本繁荣太平，只因真龙之子不满异族执掌天下，想要夺取统治权，才发起战争。如今，四方民众已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幽族，居于北方，有才能且愿为国效力之人经选拔可加入血盟另一派则拥护龙子，以南为家，优秀者亦可成为影侠。两方势均力敌，明争暗斗。 为获取更多支持，收复失地，煊朝君主近年来积极与周边国建交。这一次，他给予乌提使者明确的答复。他说，煊朝希望与乌提建交通商，欢迎乌提人前来做客，并可长久在都城居住。同时，他决定与乌提联姻。为表诚意，此番煊朝公主和三十名随行侍从已携带丰厚嫁妆与乌提使者同归，目前居于贵宾客栈，等候乌提王接见。而煊朝国君，只是从乌提使者献上的礼单中挑了一件东西——九天玄铁。 “父王，请允许我带使者再访大煊国！” 王子讲完，公主也按耐不住，嘹亮而坚定的声音回响在大殿里。 “那里在打仗，兵荒马乱，你去做什么？” 和平年代，乌提王都没舍得让女儿远行，如今更不能让她涉险。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桑雅高喊：“乌提如今是大煊国的友邦，我们还有尚未拿出的珍宝，也有可以参战的武士，一个太平繁荣的大国被分裂，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乌提自会再派使者出访，送去支持，你——”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桑雅说着，回头望向清什：“jiejie，你也与我一起回故乡吧！” 清什像木偶一样盯着地面，似乎没有听见桑雅的话。 “jiejie？jiejie！”桑雅呼唤着快步走过去，在她眼前挥手。 “公主……我，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清什终于回过神儿，目光依然有些呆滞。 “jiejie，你没事吧？”桑雅关切地打量她。 “没事。”清什沉声回应，行礼告退。 “jiejie，我一定会说服父王让我去大煊国，到时你要与我同行——”桑雅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清什并未驻足，急匆匆地离开宫殿。她可以随意出入宫廷，桑雅也在宫中为她备好卧房，不过清什更喜欢住在城郊院落。她穿越街巷，走着走着，眼前的景物如水波般晃动起来，视线时而明晰时而模糊。 头痛欲裂，赤红之翼趁机在意识里碎碎念。她懒得理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朦胧中，她看见一些身着煊朝宫服的女子在人群中穿行，姑娘们被浓郁的异域风情吸引，笑颜如花。 清什不由地想到，煊朝仅有的两位公主早已远嫁，如今这与乌提联姻的公主，应是临时甄选的女子册封凑数。未料，设想假公主的样貌能让她感觉好受一些，于是边走边琢磨，直到有人在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转身回眸，她模糊的视线突然变得无比真切。 “真的是你……”那美貌的女子幽声呢喃。 “公主！” “公主——你怎么自己走开，吓死奴婢们了！” 那些宫女小跑到女子身旁，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清什向后退了两步，有一瞬间，她想逃走。 “落樱……”她艰难地念出女子的名字。 她逃不走了。煊朝为何会演变成这番境况，就算她不想知晓，拒绝思考，如今，她也逃不走了。 客房幽静，两人对面而坐，各自望着窗外街景。 “已经多久了呢……”落樱轻叹：“三年？四年？妖族拥有漫长岁月，从不在意光阴流逝，可身为凡人，几年一过，就感觉韶华易逝。” 清什不说话，视线依然停留在原处。 落樱看了她一眼，摇头浅笑：“你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烟火气息，走在乌提街市，就像一个平凡的异邦人。” 清什沉默垂眸，挤出一丝苦涩又僵硬的笑容。她似乎有些紧张不安，落樱看着，胸口有些闷。 “那年雪夜发生的事，上官云莫曾向我们大致描述。梵尘利用铃兰设计杀害龙子，而后白色的能量法阵带走龙子和九天玄铁，随即你也离开天都，杳无音讯。起初，我们猜测你去了东海，因为能带走龙子和神器的人只有天尊。于是安东启程去往东海神山，云莫和其他人则分别向南、北和西边寻找你的踪迹。半年后，大家陆续回到天都，安东也从东海归来。当晚，安东召集了所有幽族，包括梵尘和他的后裔。事关重大，无人缺席。其实那件事之后，大家都被‘寻找你’这个共同的目标驱使，暂时没有谁去纠结往昔旧怨，所以大家尚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安东在东海神山见到了天尊。他说，天尊将以九天玄铁与龙子相融，挽救龙子元神。于是，安东在东海住了几个月，他本打算见到龙子重生，再去寻找你，告诉你这个消息。虽然龙子将失去记忆，但他仍是最初的嘲风。安东相信你会因此感到好受一些，或许待到时机合适，你的出现会让嘲风忆起往昔。然而一天夜里，神山突然开始剧烈震荡，安东立即前往，但因强大的能量阻隔，直到地动山摇平息之后，他才抵达中心。只可惜，为时已晚，嘲风不见踪影，而天尊则被禁锢在囚禁翼之元神能量的六十六道封印中，也就是说，他本身成了束缚赤红之翼的最强封印。 天尊将实情告知安东。却原来，龙翼大战后，诞生了两位新神，其中之一是他，还有一位就是战神。两神只有一位能入主世间。在较量中，天尊运用计谋将战神打败，将其元灵‘神义’分解为许多神器。撞击那刻，大部分神器散落世间，天尊留下的只是一小部分。十件神器即可熔炼出九天玄铁，再多一些，即可融为‘神义’。九天玄铁可毁万物元灵，‘神义’则可起死回生。于是，天尊将九天玄铁和山中所藏的全部上古神器融为‘神义’，注入龙子碎裂的元神。 嘲风苏醒后，一切看似正常，他知自己是真龙之子，为对抗翼而生，亦知自己的职责是守护天下苍生。然而就在天尊与他一起为赤红之翼加固封印时，他却趁机利用天尊的力量将其推入封印。嘲风离开之前，说了一句话，他说‘天地万物，唯我独尊’。” 落樱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清什微微张嘴，欲言又止，眼中泛起波澜。 “‘神义’是为战神之奥义，是所有上古神器的力量之源。它有着起死回生的力量，却非常危险。因为‘神义’的核心是，战争与统治，成为世间万物永恒的君王。很不巧，天尊没能用‘神义’挽救龙子元神，而是重塑了他。嘲风不再是最初的嘲风，而是战神与龙子的融合。天尊无法预测事态的发展，但有一点确凿无疑，那就是，‘神义’不会对天下苍生有太多顾虑，它喜欢战争，渴望统治。 天尊说，这件事需由梵尘和他一起负责。若梵尘不对龙子起杀心，若他不执意拯救嘲风，事情不会演变至此。他嘱咐安东，回到天都后，让梵尘集合所有幽族力量，准备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同时要继续派人寻找你，若‘神义’不断侵蚀龙子，生灵涂炭也并无可能。天尊无法感应到你的位置，也无法继续干预外界的一切，只能寄希望于幽族，莫要再让世间陷入洪荒浩劫。呵，很奇妙吧，幽族竟然成了救世主，而族内那些百年难消的仇恨，仿佛一夜间化为尘埃。” 落樱苦笑了一下，望着清什朦胧的双眼，缓声说：“上官云莫找了你三年。其余人在第二年就全部投入战争。嘲风在玉南建立新政权，名为‘龙域’，迅速集结四方影侠，组织军队。其实，嘲风选择的方式令我们感到意外，没人知道具体细节。有人猜测，嘲风并未完全失忆，也有人说，嘲风在玉南起兵，是因为遇到了上官煜。嘲风率领逐渐壮大的影侠军迅速攻下南方十六州，直到‘血盟’迎战，才将他们阻拦在云城，僵持至今。任何传说都不再是秘闻，在双方五花八门的宣扬中，民众接受了异族存在的事实，分为两派支持双方。渐渐地，似乎所有人都陷入战争的狂热，夺取天下，已成为双方君主、将领、士兵和民众唯一的目标。这些年，死了不少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