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较量
玉南影侠世家上官煜的女儿阿玲，不仅勤于练剑，而且还是位技艺超群的画师。但不到一夜的时间，她能制出的画像数量有限，加上刚来天都也不熟悉城内道路，绕着几条街巷打转，东贴一张，西贴一张，很快手中空空。 因此第二日清晨，收了神秘人报酬的乞丐，找起画像来也颇为省事儿，一手握着热乎乎的银锭，一手不亦乐乎地撕着，没用多久也大功告成。 可惜，总是有那么两三个漏网之鱼。这不，一位睡过头的文官在赶去上朝的途中，无意间看到了画像。 “幽女清什，灰眸白肤，汲血为生，与众幽魔盘踞城外幽眀山，各位出行小心，若见此女，切勿靠近。” 一行娟秀的字迹印在画像左侧，文官下意识跟着念出来，又仔细看了看画像上的女子，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向前跑了几步又回退，扯下画像塞进袖子里。 当他在朝堂呈上画像、并大声说这上面的女子是曾与广林王一起入宫参加接风宴的西域女子时，玄音只能蜷起掌心，暗自感叹百密终有一疏；而王座上的皇帝，则端起画像遮住脸，好让众人看不到自己愤慨无奈的神情。 平复片刻，梵尘落下手，显出帝王般威严沉静的姿容，目光凛冽地扫视朝堂，最后停在玄音身上。 “广林王，既然四方影侠已抵达虚渊阁，朕也应亲自检验他们的实力。今夜，就由你率影侠进攻幽眀山，朕要带御林军亲临战场。”梵尘严肃地说道。 “启禀圣上，臣昨夜与几位影侠到过幽眀山，山下唯一的入口已被幽族封印，而且，各方影侠也需时间来准备。”玄音回应道，尽力保持沉稳。 “影侠世家已传承百年，还没准备好？朕今夜就是想看看他们的能耐。就算入口被封，影侠不会引诱他们出来？而那些幽族汲血为生，如此多猎物送上门，他们不会心动么？”梵尘冷冷地反问。 “幽族毕竟不是凡人，他们神通广大，臣担心圣上的安危……”玄音还想继续劝说。 “有你在，朕还会受伤？”梵尘浅笑道，神情缓和许多。 “可是圣上——” “行了，朕意已决，无需再议，今日就到这里，退朝。”梵尘说完，拂袖而去。 众官员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外走，还有人凑到玄音身边向他打探幽族状况，玄音简单讲了两句就借口离开，赶回虚渊阁后将上官煜和各族长老召集到一起，商讨此事。 影侠并未对此突发事件感到为难，倒是格外重视，即刻开始准备。玄音本想去给清什送信，但阿玲拽着他参与到影侠的筹备中，一晃就到了傍晚。 御林军和影侠出发之际，清什正和安东漫步在幽眀山间。 今天更早的时候，安东拿着一幅画像轻松穿过结界，进入幽眀山。他先是遇见三五成群修炼幽术的年轻人，他们看到带着面具的蓝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山里，即刻将其围住，若非清什及时赶到，安东就要被他们群起而攻之了。 “瑾奕，你们继续修炼，他是我的朋友。随我来，安东。”清什笑盈盈地从林中飘出，带着安东向另一边走去。 “你不恨我了？”安东走在她身旁，语气温和。 “真相如此，倒是应问你，恨不恨当年不分青红皂白杀了风慕夕的我。”清什浅笑低吟，随手折下一条碧绿的树枝。 “你是清颜最疼爱的人，我活下来亦是为了替她守护你，又怎能谈恨？”他说完，侧目望向清什，突然想起此行目的。 “我在城中发现此物，就立刻带来了。”他拿出画像递给她。 清什展开，仔细端详一阵，唇边漾起一丝笑容，幽声道：“画的不错，有几分神韵。” “你不担心？”安东有些惊讶她的淡然。 清什摇摇头，笑而不语，继续前行。 “你准备一直待在幽明山上，和影侠抗衡？”他跟上她，问道。 “那要看你何时能完成jiejie的夙愿，练成灵丹妙药。”她柔声应答。 “却原来,关键在我。”他略带调侃地说着，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俊朗容颜。 “你从未在夕禾面前摘下过面具，对么？”清什停下脚步，望向他沉静的侧颜。 安东随之停下，微笑不语，算是默认。 “你早就计划好了……”清什呢喃自语，目光转到皇城所在的方向。 “你不是提醒他了么，远离夕禾的血。”安东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清什并未回应，只是悄然皱起眉，指尖蜷进掌心，仿佛在压抑忍耐着什么。良久，她垂下眼帘，缓声低语：“六百年前将我埋在西域雪山的人，不是他。” “炎轩说，那夜梵尘身受重伤，虽然炎轩并未亲眼见到椒图刺中他，但我想以梵尘当时的状态，根本没有能力救你，更何况他如此怨恨清颜，又怎会舍弃自己一半血气去救自己仇人的meimei。所以万寿节那晚，当我在皇宫见到你，我猜梵尘一定是用谎言蛊惑了你。”安东绕到她面前，凝望她迷蒙的眸子。 “那救我的人，究竟是谁？”清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或许还有其他幽族幸存。但除了祖先，谁还有能力救你，对此，我亦感困惑。”安东沉声说着，末了，又似自语地呢喃道：“救你的人还将半块月玉一同埋入千年寒冰，另外那枚，难道是被他带走了……” 啪嗒！清什折断了手中树枝，思绪闪回那日玄音将半块月玉递给她的瞬间，他的声音如咒语般在耳边响起。 “广林王流传于世间的故事有很多，其中一个却鲜为人知……煊朝三皇子含玉而生……” “清什？清什？”安东唤了两声才将她快要出窍的魂魄拽回来，她定了定神，尽量平静地望向他。 “有什么人靠近了。我分辨不出是谁，但已察觉到异样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安东神色严肃，目光转到幽明山入口的方向。 清什垂眸凝神，很快又抬起眼帘。 “梵尘……是梵尘！安东，你继续往山里走，我去入口拦住他。” 清什说完，幻影般旋入林中，半路上，清什又拽起正在认真修炼的萧瑾奕，两人疾风般地飞到山下。 “发生什么事了，清什？”萧瑾奕一头雾水地问道。 “叫我师父。”清什压低声音纠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幽暗寂静的树林。 “是，师父，发生什么——”萧瑾奕话音未落，就看见十几个灰色的影子从天而降，摆出阵型，光墙拔地而起。 “瑾奕，你老实待在这儿。”清什说完，缓步走出幽眀山入口的血咒结界。 影侠的阵法形成防护结界，清什的意之力一时无法穿透，但他们也没有发起进攻，似乎在等待命令。 很快，一队手持桦木剑的御林军从林中跑出，围着影侠的阵型依次排开，紧接着，风姿翩翩的圣上和广林王，一前一后骑着马，于昏暗处行至月光下。梵尘瞥了一眼眉清目秀的萧瑾奕，又冷冷地望向青衣幽女。 “不说幽族都是尖角獠牙的怪物么，怎生的如此异丽魅惑？”他阴沉着脸说道。 “启禀圣上，在下不知向圣上讲述幽族传说的影侠来自何方，但他定是未曾认真研习祖先留下的史书，所言历史，正误参半。圣上，此青衣幽女就是幽族九祖之一。圣上切勿被她的容貌迷惑，幽族汲血为生，面如仙子，实为妖魔。”上官煜底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林中。 清什迎着梵尘的视线，神色平静。他定是气坏了，为来见她，竟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与影侠同行。 “此刻有影侠法阵保护，幽女清什难以靠近，待我等开始进攻，战场周围将十分凶险，请圣上退后观战，这里就交给我等影侠，今夜定将此幽女拿下！”上官煜信心满满地说道。 “且慢。”梵尘说着，冰冷的眸子里漾起一丝邪魅：“朕听闻广林王曾与此幽女相识，如今，广林王既知她是敌，那么这第一场，就由你来吧。”他旋即将目光转向玄音，浅笑道：“朕想看看，你的‘幽术’与真正的幽术，究竟谁更胜一筹？” “圣上，广林王并非影侠，未经——” “朕的命令难道不够清楚吗？”梵尘目光凌厉地俯视上官煜，他立即禁了声，不无担忧地望向玄音。 “臣，遵旨。”玄音颔首接令，下马前行。 “阁主！”阿玲跑过去，双手捧着自己的桦木剑，递至他身前。 玄音接过剑，走出影侠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