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平安京双生阴阳师(六)
月色如水,洒落一方庭院。 外廊内,宋琅与葛垣凛一相向而坐,对着樱花与紫藤花纷飞的清幽庭院。 葛垣凛一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张符咒,衣袖翩然翻飞间,手上飞快结出了大金刚轮印。 宋琅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阴阳师施放阴阳术的手法,在旺盛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原本端正跪坐着的身体越倾越近,眼花缭乱间,她紧紧盯着他变幻灵活的手指。 突然,葛垣凛一结印的动作一停,然后,他两指并起,慢慢地,举至唇间。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贴上了艳红如朱樱的薄唇,这强烈的视觉反差,看得宋琅忍不住眼神一直。 诶?这结印手法有点奇特啊…… “嗤……”葛垣凛一微微翘起红唇,低沉惑人的笑声从唇齿间溢出。 他以指贴唇,含笑说:“葛垣家族的阴阳术可是不传外人的,怎么,你想学?” 一股nongnong的sao包之气扑面而来,宋琅半倾的身体立刻坐直,看向了葛垣凛一透着nongnong戏谑之意的狭长眼眸。 宋琅乌黑的眼一眯,想逗趣她? 于是,她也微笑着说:“嗯,我确实想学。” 葛垣凛一微微一怔。 然后,他就听见宋琅无比正直地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爹” 葛垣凛一唇角的笑容顿时僵住。 “以后我就是你的好孩儿了,请将阴阳术倾囊相授吧,我一定会不负厚望将葛垣家族的阴阳术发扬光大的”宋琅铿锵说道。 葛垣凛一掩唇轻轻咳嗽起来,他好笑地看她一眼,说:“真好奇你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有趣东西,怎么应对总是异乎常人……” 宋琅拱手笑道:“见笑了,只是我们大唐的人一向比较机智罢了” 人在天朝,难免会身不由己地成为一个段子手嘛 两人在谈笑间,葛垣凛便完成了结印。 感受到身上的疲累与虚弱褪去了大半后,宋琅的眼睛变得闪亮闪亮的,她也好想点亮这门技能呐 坐在地板上的葛垣凛一随意曲起了右腿,手肘懒懒搁在右膝上,透出一种闲散又优雅的风情。他微倾着头看她黑而亮的眼眸,红唇翘起:“你想学阴阳术倒也不是不行……” 宋琅的眼睛顿时更加闪亮了。 “可你不是说……” 葛垣凛一唇角笑意更深:“虽说葛垣家族的阴阳术不传外人,但你不是人,是鬼灵呀” 他他说的好有道理,她一点也不想反驳怎么办? 眼睛爆亮的宋琅几乎要摇起了自己的幻肢尾巴,她转了转黑碌碌的眼珠子,问:“说吧,你想让我做些什么?无论是赴汤蹈火还是端茶送水捶肩捏背都在所不辞” 眼中浮现出浓郁笑意,葛垣凛一瞥眸看她:“明日天皇在宫中设宴,你就随我一同进宫,见识一番雅乐寮的歌舞吧” 对上宋琅疑惑的眼神,他又笑着解释道:“这平安京中除了我与凉介,没有其他人能发现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宋琅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莫非,你就是想带上我去膈应凉介的?” 葛垣凛一抽出桧扇,遮住红唇笑而不语。 宋琅无奈看他:“果然是这样没错吧” 他用扇面覆在唇上,眉眼弯起:“哎呀,我还挺怀念他小时候扯着我的衣袖,要我给他买糖的样子,可惜啊,现在他总是冷沉着一张脸,跟一谭死水似的,看了就惹人厌烦。难得他碰上你时,还能情绪波动那么一会,不带上你去多看几眼怎么行呢” 扯着衣袖要糖?葛垣凉介? 宋琅顿了顿,实在难以将这个形象与脑海中那个一身煞气的深蓝衣男子重叠起来。 她抬头细看着笑意清浅的葛垣凛一,这才发现,他们兄弟二人在长相上其实有六七分像,只是,他们的气质实在是完全迥异,若不是两人一起出现,几乎没有人会将他们联想在一起吧? 听他说来,两人年幼时想必也是感情甚笃,又怎料想得到今日的相见两相厌? 宋琅低头一想,说:“成,你弟的仇恨,我扛了。今后就劳烦你教我阴阳术了。” 葛垣凛一倏地收起扇,淡笑道:“教一个鬼灵用阴阳术吗?倒也有趣。” “不过,”他接着说,“鬼灵体质异于常人,我可不保证你能学得会哦” 葛垣凛一用桧扇指了指宅屋,说:“里面有许多关于阴阳术的书籍,嗯……你没有实体,若是想看的话,我可以造一个式神为你翻书。” 哇呜,温香暖玉红袖添香吗? 宋琅眼神一亮:“翻书的式神吗?请给我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大胸妹子,谢过,谢过” 葛垣凛一摇着的桧扇差点脱手飞出…… 次日清早,一辆印有五芒星桔梗印的牛车从葛垣家府邸中缓缓驶出,载着一人一鬼,朝皇宫慢悠悠走去。 车中缭绕着微冷的初春残梅香气,由于没有带上式神,葛垣凛一便侧卧在坐榻上,懒散地握着书卷,时不时捻指翻上一页。 当然,书卷是背面朝着他,正面朝着眼神专注的宋琅。 偶尔微风拂过,车帘被吹开了一角,偶尔瞥见了这一幕的行人纷纷心中叹道,不愧是平安京第一阴阳师,连看起书来也是如此姿势独特啊 牛车缓缓驶过了繁荣的朱雀道,在宫门前下了车后,葛垣凛一便徒步走进了平安宫内。 很快,宋琅就知道了青鬼当日的一番话果然所言不虚。下车之后,沿途多少贵族女子含情脉脉,欲语还休,以蝙蝠扇半遮着脸,递来了一封封熏了香写满了甜蜜绯句的书信…… 宋琅微哂地看着走在前方笑意软软地婉拒了一段又一段贵族风流韵事的葛垣凛一,刚想开口打趣,忽然就察觉到有一道火热的视线遥遥投落在她的身上。
她转过身,看见了正站在宫门外的葛垣凉介。 他穿着华贵的深蓝色直衣,左腰悬有长刀,身后背着箭筒,身姿硬朗笔挺。此刻,他正隔着宫门外许许多多贵族公卿的牛车,目光幽邃而灼热地看向她。 与葛垣凛一身周的粉红氛围截然不同,大概是因为他传闻中的半鬼之体,即便是他所乘坐的牛车,周围都自觉地空出了一圈真空地带,无人敢轻易靠近。 宋琅泰然自若地迎上他凝定的目光。 葛垣凉介眸色一深,快速迈步想朝她走来。 他走出了一小段路,在见到葛垣凛一身后那不远不近地跟随着的一群贵族女子后,他眉宇间微微一冷,停下了脚步。 眉心紧紧蹙起,葛垣凉介的眼中浮现出了烦躁与沉郁。 他那异于常人的可追寻到极其微弱的鬼怪气息的灵敏嗅觉,让他无法忍受去靠近那些常年将单衣放在伏笼上,日夜熏着香的贵族女子们。 宋琅好笑地看着停下了脚步的葛垣凉介,在他不甘的目光中,手中凝出银色的软剑,挑衅地挽了一个剑花后,就转身跟上了前面的葛垣凛一。 身后的目光骤然炽热,似是要将她狠狠穿透一般。 “呵……”葛垣凛一转头对她笑道:“就是这样,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他如此有生气了” 进入到殿内后,贵族公卿们纷纷落座。恰好葛垣凛一与葛垣凉介的位置遥遥相对。 感受到从前方投来的片刻不曾偏离她身上的灼热目光,宋琅凑近了以桧扇遮唇而笑的葛垣凛一:“凛一,要是我的仇恨拉得太厉害了,他会不会不顾一切直接就冲过来打我?” “不会的。”葛垣凛一浅笑道:“我烦他,他也烦我,所以只要我在场,他就不会对我身边的鬼怪下手。不过,他就是个武痴,恐怕以后会想方设法缠着你了。” 宋琅顿了顿,无奈说:“凛一呀,昨晚在桥上与他对战时,我也是出其不备才占据上风的。下一次他必定有了防备,要是他一开始就用上了符咒,我就没有信心再压制住他了。” “所以……”宋琅眯了眯眼,看向他:“呐,我知道你身上还有许多好符咒,给我一张两张防防身呗?” 葛垣凛一含笑瞥眸看她,想了想便从怀中捏出一纸符咒,双手在衣袖下悄悄结了印。 然后他将符咒交给她:“好了,我已经在符咒上施了术法,可以让鬼灵直接使用。” 将符咒的效用和使用方式告诉她后,葛垣凛一将扇面覆于殷红的唇上,微翘的唇角噙着的笑意浓郁又华美:“宋琅,记得慎用哦” 宋琅无语瞥他一眼:你那隐含期待的尾音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