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钱大仙人
冯远一大早醒来,就得知陆金角已死,心里很是不安。 倒是今天不用上山去放羊了,身上还有昨晚从黄长工那里得来的旧衣服穿,冯远的心里好受多了。 小荷回到冯家向冯书玉复命,说陆金角的父母已经把自己送去的五两银子收下了。冯书玉夫妇早就料定是这样的结果了,都没有说话。昨晚有奇怪的声音在后门里响起来了,让冯书玉的心里十分的不安,他对小荷说道:“你去和冯远说说,让他今晚到后院去守着,昨晚我听到后院的门外有不好听的声音。” 小荷点了点头,立即把冯书玉的话带给了冯远。 守前门是守,守后门也是守,冯远没有多说,把大门外的木床搬到了冯家的后门边,放好,用行动说明了自己的服从便不再有话。 小荷走后,冯书玉夫妇吃了一些丫头送来的东西,睡意便上来了。 冯书玉和陆金菱都是爱睡懒觉的人,昨夜一夜无眠,现在天亮了,两人吃了一些东西,睡意立即就上来了,两人便双双脱了外套上床睡觉。 人是睡下了,被子盖的好好的,但亮光从门窗里照进来,两人怎么也睡不着,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又爬了起来,一个去关窗,把窗帘拉上,另一个去关门,把门帘放了下来。 房间里总算是暗淡下来了,两人又回到床上睡下。 刚开始两人倒也睡得很好,冯书玉快要睡着时,动了一下身体,双脚动了一下,移了一个位子,立即碰到了一对冰凉的双脚,嘴里不悦的对陆金菱说道:“你怎么搞的?两只脚怎么这么冰冷?” 冯书玉的话刚落下,陆金菱的双脚也触碰到冯书玉的双脚了,同样是一片冰冷,心里好一阵气恼,两眼没好气的瞪了冯书玉一下,嘴里生气的说道:“你胡说怎么呢?明明是你的双脚冰冷……” 陆金菱说到这里时,忽然想到了怎么,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看到陆金菱脸上的惊恐,冯书玉也想到了一些事,脸上也同样惊恐不安起来。他双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战战兢兢的把身上的被子拉开…… 这一拉被子,不但陆金菱惊得发出尖声大叫,就连冯书玉也惊得从床上连滚带爬的掉到了地上。 夫妇两人宽大的木床上,仰躺着一个脖子上没有头的女子,女子的右腋下,抱着一个头发篷乱的头,两只眼睛呆呆的向上看,嘴巴在不停的动着,像是在说着怎么,却没有声音。不是黄秀儿还有谁?黄秀儿的脸上没有半点衣物,全身的皮肤灰白,像白纸又像做孝衣用的白布,双脚上没有穿鞋,两只赤脚不停的动来动去,她睡在冯书玉和陆金菱两人的中间,刚才冯书玉和陆金菱都碰对一双冰冷的脚,不用说一定是她黄秀儿的脚了。 陆金菱人差点晕在床上,她睡在床的靠里边,紧贴着墙壁,没像冯书玉那样轻易的就能从床上滚落下来,她不敢从无头女子黄秀儿的身上跨过,人哆哆嗦嗦的爬到床尾,想从床尾跳下床来,脚尖勾到了床尾的横拦上,人从床上跌落下来,不但额头上跌出了一个大血泡,歪歪的大嘴里还啃了一嘴的泥巴。陆金菱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逃向门口,刚好冯书玉已经哆嗦着把门口打开了,两人便从门口逃了出去,一边逃嘴里还一边颤声的叫人。 冯家三天里连续死了三个人,还死得非常的诡异,在冯家做长工的人,越想越害怕,纷纷从冯家逃命跑掉了,小荷心里着急,就来见冯书玉说这事,没想到她人还没有来到冯书玉的房间,就听到了冯书玉的叫喊声,心里大惊,人立即就向冯书玉的房间快步跑去。 跑到冯书玉的房间门口,看到冯书玉和陆金菱夫妇两倒在房间外面的地上,身上滚了一身的黄泥,小荷连忙把站立不稳的冯书玉夫妇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嘴里问两人出了怎么事。 “黄秀儿,黄秀儿,黄秀儿在房间里……”冯书玉嘴里哆嗦了半天,连说了三个黄秀儿之后才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陆金菱嘴张了好几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荷大惊,立即迈开了双脚,向冯书玉的房间里跑去。 冯书玉的房间里放着门帘和窗帘,门虽然是半开着的,窗却关得很好,屋里光线昏暗,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掉到了地上,冯书玉的枕头,还在屋子的正中间,枕头上沾了不少的灰尘。 小荷把房间的窗帘挂起,又把窗子打开,屋里变明亮了,她仔细的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把地上的被子和枕头收拾好,出来对冯书玉夫妇说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是黄秀儿的鬼魂,我刚才看得很清楚,是黄秀儿鬼魂,就睡在床上,睡在我和老爷之间,她的双脚很冷很冷,和冰块一样……”小荷来了,还进入了房间里去了,陆金菱的心里镇静了一些,终于把一句完整的话说了出来。 小荷却说房间她看过了,没有人。陆金菱不相信,她和冯书玉说怎么也不愿意回到房间里去了,让小荷扶着,来到客厅坐下。 两个年轻的丫头端上了两杯茶,夫妻两人各喝了两口,心绪这才平静了下来,又让两个丫头到房间里拿来了两件衣服换上,时间也就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午。 刚刚在房间里的惊悚一幕,很是吓人,陆金菱和冯书玉两人中午一粒米也吃不下,各喝了半碗汤就把饭菜撤走了。 “你去哪里?”看到小荷想离开,陆金菱急了,嘴里立即就问道。 “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呢,我得去安排人做好。”小荷说。 陆金菱立即摇头:“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客厅里坐着。” 小荷无奈,只得留在客厅里没走,心里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便把两个做杂活的丫头小凡和小红叫到客厅,吩咐她们不要离开,冯书玉夫妇这才让小荷离开。 天天在山上放羊,冯远这几年很少在冯家的院子里走动,今天忽然不用放羊了,冯书玉还忽然忘记了他,没给他安排事情做,冯远在冯家里无聊的走来走去时,竟然感觉到时间有些难以打发,时近中午,他刚在自己的茅草屋里坐着发呆时,小荷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了。 “二爷,吃午饭吧,时间不早了。”小荷一边把托盘里的好吃东西摆到了小木桌上一边说。 看着小荷端来的有米饭有rou甚至还有汤,冯远愣了一下之后对小荷说:“你端这么好的东西来给我吃,让我哥知道了你我都要受苦啊!” 小荷说冯书玉和陆金菱正在客厅里,还把刚才发生的事和冯远说了一遍。 “虽然是这样,但我哥并没有说给我吃好吃的,你趁着他不注意把这些东西送来给我吃,我很感谢你。但这事迟早会惹上麻烦的,今天就算了,端来的东西我吃了,以后我们还是老样子才安全,冯羽现在还小,我还不想离开冯家,更不想家里有事发生。”冯远说。 小荷记下了,她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做的那个梦没有错,冯远的确比冯书玉有胆识,不但听说到黄秀儿的鬼魂时没有半点慌乱,头脑还十分的清晰。 “二爷,我们冯家三天连死了三条人命,大家都说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家里的长工走的走逃的逃。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眼看就要撒秧种田了,家里没有长工,那可不是好兆头啊……”小荷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冯远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笑了笑之后对小荷说:“冯家的存粮,五年都吃不完,你尽管放心,冯家就算是三年没有人种地也不是大事。” 小荷正想再说话时,丫头小凡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陪在老爷的身边不要走开么?”小凡和小红,和小荷同住在一个房间里,以前还有个黄秀儿,现在黄秀儿死了,小荷的房间里就住着小荷和小凡、小红三人。刚才小荷和小凡、小红说过了,要小凡和小红伺候在冯书玉和陆金菱夫妇两人的身边,不要离开客厅。 小凡对小荷说:“大老爷和大奶奶说了,让你马上到池龙镇上去找个法师来驱鬼,现在就去,快去快回。” 传完话,小红又走了,显然是要回到客厅里去和小红一起陪着冯书玉夫妇去了。 看着小凡离去的背影,冯远的心里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请法师驱鬼?真是可笑,里没有鬼,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鬼?” 小荷听了冯远的话,知道冯远心里和冯书玉的疙瘩不是自己所能解开的,也不说话,看到冯远已经吃饱。便把小木桌上的餐器收好,匆匆的出门去了。 来到池龙镇,小荷直接向镇头的一处人家走去。 这是一个小院子,有两栋茅草屋,茅草屋的前面,还种着五棵大榕树,大榕树的枝叶非常茂密,小荷人从大榕树下走过时,感觉周围有些昏暗,身后好像还有人跟着自己。她猛的一回头,恍惚间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两个漂亮的女子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小荷的心儿咚咚的乱跳了起来。 身后的两个女子虽然一闪就不见了,但小荷看到了那两个女子的样子,知道她们就是小琪和黄秀儿。 自从邻家方员外方宗旺家的丫头小琪死了之后,小荷天天都听到冯家的人说自己看到了小琪的鬼魂,小荷不信。这次,她不但看到了小琪,还看到了冯家丫头黄秀儿,黄秀儿的身上还是光溜溜的,没有穿衣服,小荷没看到她的脸,只是看了那女子的身子感觉到她是黄秀儿。 小荷在大榕树下足足停留了半柱香的时间,没有再看到小琪和黄秀儿,这才走进了茅草屋中去。看到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正坐在茅草屋里的小竹桌前看书,便笑着打招呼:“钱大仙,在看书呢?” 中年男子一抬头,看到来的是小荷,歪斜的嘴巴立即就笑了,嘴上的鹰勾鼻一动一动的抖动着说道:“是冯大管家?真是贵客呀!”
小荷心里想说自己现在还不是冯家的管家,也不是怎么贵客,但一想到冯书玉在家里一定等得很着急了,便对钱大仙说:“这几天冯家不太平,三天就损失了三条人命,我家老爷要我到镇上来请法师,我想到了大仙你。” 钱大仙嘿嘿一笑,他看出了小荷心里的着急,嘴里对小荷说道:“你来找我,算你找对人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钱大仙是全镇法术最好的大仙,收银子收银子自然不能少,一分钱一分货嘛!” “大仙尽管放心,冯家家大业大,你的那一份银子,少不了你的。”小荷说着,心里焦急,感觉这姓钱的不地道,每次请他到冯家做法事,他总是狮子大开口的拿银子,好在大家都说他是全池龙镇本领最大的大仙,小荷也不好把怪他的话说出口来,只能装着孙子说好话, “你们冯家,这次可是遇上了硬角色了,事情非同一般,要做一天一夜的法事才行。”钱大仙说着,向小荷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没有这个数,这场法事做不下来。” “二两银子?”小荷感觉这钱大仙的狮子口开得未免也太大了一些,有心想要去别处请别的仙家,却又想不出这池龙镇上的仙家谁比眼前的这个钱大仙好。请到不好的,又怕到时冯书玉不高兴,只好忍着钱大仙的贪婪,脸上陪着笑脸说道:“没事,二两就二两,钱大仙快收拾东西上冯家去吧。” 二两银子不够钱家娶一个儿媳妇也差不多了吧?小荷的心里这样想着,嘴里没有说话。 看到小荷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钱大仙高兴的对着茅草屋叫起了儿子:“九仙,出来收拾东西干活去。” 九仙是钱大仙的小儿子,本名钱二狗子,钱大仙说他是九天凌云将军下凡,于是给他起了个法号叫九仙,每次出去做法事都带在身边。 一个雏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过去之后,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从里屋探出了一个脑袋,光头上只留着一个小黑盖子,扎着冲天小辫子,倒也可爱。他就是钱大仙的小儿子钱九仙,和钱大仙一起到冯家做过很多次法事了,小荷当然认得。 钱九仙的身后跟着一个独眼矮瘦妇人,满脸的黑麻子,有点像是脸上粘满黑芝麻,小荷认得这个妇人就是钱大仙的妻子。以前有人问过钱大仙,说大仙你这么有本事,不娶天上仙女也就罢了,为何要娶这样的麻脸独眼妇人。钱大仙说,说他的妻子就是天上的仙女,从天上来下凡的,她要考验钱大仙对上天是不是真的有敬爱之心,所以才故意变出一个丑模样来和钱大仙做夫妻。钱大仙还说自己的老婆无论有多么丑,都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可以用相貌来衡量,他钱大仙对上天有敬爱之心,会和妻子终生相伴。 丑妇人看到小荷时,点了一下头,脸上还笑了一下,小荷感觉她那笑比别人哭还难看很多很多。 钱九仙一看到小荷,立即知道新的雇主就是冯家,心里高兴,嘴里腔调奇奇怪怪的唱了起来:“冯家就是好,有钱,鸡腿大大的,像棵树,rou块大大的,像门板,各路神仙开心受用之后就轮到我钱九仙受用。” 听了儿子的话,钱大仙只是笑。 小荷听出钱九仙那腔调儿是做法事时唱的词儿。 钱大仙每次到冯家做法事,小荷都在一边伺候着,这些词儿,小荷听过无数次了。所以也不感到奇怪。 每次做法事,祭品摆好之后,钱大仙就开始喊天上和地下的神仙名字,听说过没听说过的神仙名字,一喊大半天。等到终于把所有的神仙名字喊完了,就“再派功曹,再劳土地”再次上天入地去请神仙,好不容易再一次把神仙的名字全都叫喊了一遍之后,还要“三派功曹,三劳土地”,第三次上天入地去把神仙请来。等到第三次把天上地下的神仙名字都喊完之后,钱大仙便开始洋洋得意的点出自己的祭品:这鸡虽然不大,但它是天上的凤凰,鸡腿大大的,像棵树。这猪虽然不肥,但它是天上的福神,rou块大大的,像门板。祭品里有韭菜,钱大仙就说:韭菜是仙草,长得比人高;有青菜就说青菜最吉祥,叶子大过伞等等之类的话,反正就是把祭品大吹大擂的点上一次名,点完之后就哀求神仙说,多多少少,开心受用。每到这个时候,若是祭品好,钱九仙心里就高兴,在一边接嘴说:各位神仙受用完了我再受用。意思就是说你们这些当神仙的把这些祭品的气味都闻过一遍之后,这些祭品就归我吃掉。 有时候钱大仙还会说,儿子受用我也受用。意思就是说那些祭品拿回去之后我也要吃。 说完这些钱大仙便第二次请神仙吃祭品,钱九仙再说你们吃完了到我吃。钱大仙同样说儿子吃我也吃。接着第三次请神仙吃祭品,话语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