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踏江山(上)
“臣,有本要奏。” 金銮殿上,满座皆惊,他们实在想不到这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夏的朝堂之上。 甚至,他们以为这个人永远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没有听宣,没有诏令,他就那么一步步从台阶走上来,抱拳,说一声:“臣,有本要奏。” 声音铿锵。 如同千军万马。 就如同此时他身周的气势,他虽然仅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后却似乎有着千军万马。 “吕帅何时有暇回到长安,战局紧张,朕虽不通战阵之道,却也知战场之上机变万千,吕帅回了长安,不怕南方周师?”夏皇问道,活像是一个正关心臣子的圣明天子。 台下吕宁抬手:“臣已与周师议和。” 此话一出,大堂众人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他怎么敢?他居然敢议和? 议和从来不是问题,甚至作为文官的他们更加乐意见到议和而不是一众将军通过源源不断的战争获得功勋。但国与国之间的议和向来是几位繁琐的,要经过不断的谈判与谈判,定好一系列的条约尽管那些条约有的时候和废纸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它就写在废纸上。 但无论如何,议和也不是一个统帅可以决定的事情。 “无妨,朕说过,吕帅出山,一应战事可一言决之。”夏皇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表情。 台下文官轰然应诺,吕宁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直挺挺的战在了武将的最前列,冷冷的看着前方。、 早朝仍在继续,可是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整个水乡,乌篷的船带着浆,在水面晃晃悠悠。 须发皆白的老人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纸窝在角落里,就像是拿着一生的积蓄,或许那本就是他一生的积蓄了。 “芜湖沈家没了,嗯另外这个姬家也没了,花家,算算时间应该也是没了。” 如果有人听得到老人口中的话,定然会跳的三尺高,如果他可以,甚至会跳的更高。 因为他口中一个个没了的不是寻常村子里张家李家,而是一个个占据大周城池的家族门阀。 老人把手中的书页来回翻了几遍,终于收到了怀里,顺手抄起一根鱼竿,就这么钓起了鱼来,片刻,鱼钩动了动,又动了动,老人笑笑显是对收获很满意。 不多时,鱼汤的香味就那么从容的从小小的乌篷船里飘出来了。 “几位快出来吧,老朽煮这一锅鱼汤,可不想就这么浪费了,毕竟人老了,喝不了太多。”突的,老人笑呵呵的声音传遍了整条河面。 而后数条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河道的两侧,却没有人感依照老人的话,到他手中去取那一碗鱼汤。 他们实在没这个胆子,尽管情报之中这个老人再怎么风烛残年,也是那个人,狮子哪怕是老了,还是狮子。 “不喝啊,那倒是可惜了。”老人悠悠一声长叹,“不知道几位今日将水乡中人全部赶走,却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老朽我手中这碗鱼汤吧。” “我们几人来此,是想请您,请您收手的!” 终于有人应答,老人走出乌篷船看了一眼,不错,是个好苗子,起码长得不错。 继而却是冷哼一声:“收手?你们搜刮来搜刮去,被老百姓送‘天高三尺’大匾的时候,怎么就没人劝你们收手?” 问完这句话,不等几人回答,便拍了拍脑门,“啧啧,老道忘了,怎么会没有人劝呢?只怕劝你们的时候,那些人膝盖都跪肿了,不过你们应该是没有听。老朽一大把年纪却是忘了,每个人其实都不爱听劝的。” 说着,老人笑笑,全然不顾岸上一众华服之人面色通红。 “您身为周师,同那吕宁一起坑害我大周勇士,难道还要再这般下去,将我大周肱骨勇士尽数灭掉不成?” “大周的勇士?”老人摇了摇头,甩杆,“我看,是你们的家奴吧。不过这件事老头子我确实做得不对,他们就算是你们的家奴,一天天帮你们干那些昧着良心的事,但终归是我大周的子民,不过老头实在是没什么旁的办法了。”说着老人摇了摇头,竟有些意态索然的味道。 岸上便是这大半年被周师坑惨了的大周诸位城主嫡系,他们打仗打的很开心,抢夺战利品抢得很开心,但是开心着开心着,发现自己家的人手居然不够了,继而才发现,自家嫡系部队大多被周师打散整合,而那些有些警惕心的死忠却是真的死了。
偏生他们无话可说,因为他们的那些个死忠死在吕宁的手中实在无可厚非,双方本就是敌人而周师早就自承兵法一道逊吕宁不止三分,他们虽然心中有所怀疑却没有任何借口去责难这个老人。 您既然说的如此有道理,在下垂垂老矣自当遵从,不过大周士兵皆在我手,不能因纸上之言便交与阁下,不若自己带着自己的人去和吕宁打打看? 有人倒是真的去了,然后他就失去了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资格。 死人自然是没有资格的。 这半年之间,所有的军队都被老人一手掌控,他们进退皆不是,唯有一点点看着自家的嫡系被这个老人投入沙场,泪流满面——直到近日。 议和!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畏惧过战争,却没有想到,战争的结束却是更可怕的开始。老人并没有将手中的力量放下,那么一股和吕宁这位天下第一军神对抗良久的军队就这么被老人调转了兵锋,指向了他们各个城主。 他们突然想起来,平日里他们做的那些事不是没人知道,而是有人知道却不敢说,周师知道却不敢动。 那时候的他们坐拥私兵,合纵连横,为利益斤斤计较却在应对周师之时众志成城,可面对此时的的周师他们的众志成城没有一点用处。 而就当他们绝望的时候,老人却卸下了议事厅主持之位,不过却明确的表示,这个卸下,是在肃清某些蛀虫之后。 卸任前的老人挥手遣散了周围的护卫,一个人在小镇钓起了鱼,而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老人起杆,钓起一条大鱼。 眯着眼,看见了几日前做的标记,笑了一声:“又是你。” 笑罢看向岸上众人,眉间陡然露出一抹得色:“小崽子们听着,当时我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喜欢将道理,后来有个叫丁一的用拳头和我讲了半天,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正义这种东西,迟到是经常的,但从来不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