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何人在后
世界上很少有理由能敌的过大义这二字。 大义在前，于是刀山火海也是要闯一闯的。 大义在前，于是血脉上涌，无论是否痛苦抉择一番，都会提刀上前，顺便还提着头。 夏皇是这么要求付帅方恒的，如今，这两个字被放在了笑遥生的眼前。 老人笑的很尴尬，被尊为武神的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有去要求本应驻守万仞关的白家，没有去要求这片土地真正的得益人夏皇，而是在这里要求一个已经付出了许多的小姑娘。 可是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老人皱着眉头。 那日蛮神殿一战，自己虽然将蛮皇往错误的道路上引导了一步，但那毕竟是一步，此时的蛮皇想来那一步已经迈出，这一步迈出之后，他同自己单论境界已经部分高下，再算上他那鲸吞天下的气势，单单自己一人面对蛮皇，定以输面较大。 更何况还有那随蛮皇而来的诸多一品。 如果此时笑遥生选择退缩，那么，蛮族或许会毫无顾忌的拿下万仞关，从此整个人类世界的大门向他打开。 看着笑遥生，老人面色无比沉重，只等她一句答案。 他不紧张，因为他知道，答案只会有一个。 夏周边界的战火不知从什么时候停了，一条条沟壑在两军之间纵横着，却不见往日来往穿梭的斥候。 周师和吕宁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得知蛮皇出兵之后同时收手，即使夏皇反复下令，说大周士兵惧怕严寒，正是最好的时机，吕宁也未曾再派出一兵一卒。 这气坏了夏皇，不过夏周的士兵此时却是分外的开心。 北方已然危急，他们又怎么愿意让自己的血流在同胞的刀剑之下呢？ 他们是士兵，是军人，他们可以忍受流血牺牲，但他们希望自己死的有些价值。 边境的安宁带来的是些许商业的恢复，边境的小镇又焕发了些许生机，叫卖声再度出现在街头，不知是那家的姑娘，此时正坐在小摊前喝着茶汤。 “你果然在这里。” 男子笑嘻嘻的端着面条坐倒女子身侧，很是熟悉的样子。 女子仍喝着茶汤，吐出两个字：“找我？” 男子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找你。” 女子抬头，皱眉： “十天前你还在子川之畔杀大夏的骑兵，惹得夏皇遣使质问，怎么今天就来大周了，你这十天只怕都在赶路吧。” 男子正是十天前在子川之畔的林涵，他点点头，“是，这十天几乎都在赶路。你听说了吗，蛮皇出关，带着蛮族所有一品，往万仞关而去。” “蛮皇？再加上巫凉戈和麦斯尼的二十五万人？这不够吧，那位不是据说在天山附近吗？” “听清楚了，不是蛮皇往万仞关而去，而是蛮皇携所有蛮族一品往万仞关而去，更何况，麦斯尼巫凉戈那二十五万人的确攻不下万仞关，可白家会守吗？” 说到这里，他歉意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虽然已经不是那个家族的人了，可这么在她面前说白家…… “无妨，”，白玉皓捋了捋肩侧的头发，混不在意白家如何，只是问：“不是还有百族在那里吗？” “别指望喽，”林涵耸耸肩，“你应该猜得到现在百族的那位魔公子是谁吧。那位的父亲在一个多月以前刚被夏皇在朝堂之上咔嚓掉，你让他去为夏皇守天下？” 白玉皓沉默，片刻之后试探的问：“不会吧，他毕竟是在墨家长大的，应该不会因为私情而置人类于险地吧。” “打个赌吧，”男子用手敲了敲桌沿，“我确定，那位同样带着面具的家伙，会让开一条让蛮族通过的路，抽身事外。” “我才不和你赌。”白玉皓摇摇头，很是俏皮的眨眨眼，“你这个家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清虚观的门徒，对这种事情的猜测准的没边，我要是和你赌就是傻子。可是这说不通啊，除非，我针对那个青衫将军收集的所有情报都是错的。”说着，女子陷入了沉思。 林涵也是笑笑，白玉皓所收集的情报怎么会是错的，她那一本后来被发现的可是后世所有人分析这个时代各个将军的最佳文献，只是此时就连他也不明白，为何在历史的记载之中，李乐断然拒绝了丁一的提议，带着百族让开了一条大路，使得白家在尚未做出反映之前就在蛮族面前崩溃，使得人类的历史翻开黑暗的一页。 笑遥生兵没有思考太久，正如丁一所预料的那般，她会给出的答案其实只有一个，她、李乐、丁一，他们其实是一种人，他们会委屈，因为付出得到到是变本加厉的要求，可是他们只能付出，因为他们不能看着自己喜爱的一切在战火之下粉碎。 “不！” 笑遥生张开嘴，声音还没有发出，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坚定的喊了一个“不”字。 青衫和发丝一起飘在风中，一杆长枪随意的搭在肩上，不是李乐又是谁。 丁一看着这个曾同自己有一次“交手”的少年，有些纳闷。 他的映像中，他不是那种会被私仇冲昏头脑的人啊。 笑遥生心中亦是同样的疑问，她没有出声，却递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魔军不会参与到这次的战争之中，绝对不会。阿笑，把面具给我。” 他走近，在笑遥生还发呆的时候将面具从她脸上摘下，笑着将面具带在脸上，而后脱下青衫，露出了一件白色的武士衣。 “我很高兴您没有阻止我拿面具。”李乐笑了笑，“晚辈李乐，见过丁前辈，谢前辈赠书之恩。” 丁一摆了摆手：“我阻止了又能怎么样？百族崇拜尊敬的是魔公子，又不是这张面具。” 李乐心道：“还就是这张面具。”不过他也没有戳传，而是再度施了一礼。 丁一那一句“没得商量了？”就被他这一礼噎在了嗓子里。 半响，老人问。 “为什么？” 李乐用手敲了敲面具，发出叮当的声响。 “李乐愿意陪您赴死。” “但是魔公子不行。” 丁一恍然。 “百族是没有义务去为人类牺牲的，他们也是一个民族，从九州之前的悠悠岁月传承至今。” 李乐叹了口气：“前几天我一个人在这里走了很久，我虽然当魔公子当了一年，但我其实对百族不是很熟，直到前几天我才真真切切的把这里逛了一遍。这是一个民族，和蛮族一样，同蛮族无二。有人死了，他的亲人会哭，百族人死了，他的亲人，也会哭。” “我是人类，阿笑也是，所以当我们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我们会尽全力去为了人类做什么，谁都可以要求李乐或者笑遥生做些什么，虽然有可能是牺牲什么的，虽然有可能得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丁一不好意思的笑笑，让他人去牺牲，听起来很可笑，但这似乎正是他所做的。 当武神当了百年的老人面色通红，而李乐却不怎么在意，反而对老人添了几许尊重。 “但魔公子不可以，他是百族的信仰，没有一个百族人有义务去为了人类牺牲，尤其是大多数人类都躲在那座山后面把期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而魔公子更没有这种权力，他是百族的首领，百族的公子，但百族不是他的，否则，这个魔公子和夏皇也就没什么区别了。不知道前辈你有没有见过那些百族的士兵，他们没有军饷，只要管饭就可以了，而他们吃得饭，呵，您相信吗？长安城内我父亲当年宴请同僚的一顿所谓‘礼仪充备’的饭的费用，能让一千个百族的士兵吃一个月！” “他们不知道什么唇亡齿寒，因为现在我们才是那个唇，而齿却在后面一点点的撕咬我们的血rou，如果没有墨葭在百族身后，只怕白家早就趁着我们同蛮族交战的时候打过来了吧。那些魔军的将士，他们只知道，公子说的是对的，他们把自由的希望和独立的信仰都寄托在这一张面具和他后面的人身上。前辈，很抱歉，当我带上这张面具之后，我不再是李乐，我是百族推举的魔公子，我的言行举动影响的是整个种族的生死。请您告诉我，我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堂而皇之的牺牲掉一个信任我依赖我的种族？” “为了人类的大义或者我死后的名声吗？” “抱歉，我不能。” 少年毫不回避的看向武神的眼睛，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武神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出口。 大夏2567年十一月，落雪。 巫凉戈和麦斯尼看着雪花落下，紧锁了一个月的眉头缓缓展开。 人类通常不愿意在冬天开战，因为这个时候实在是太冷了，除非逼不得已或者对上更加怕冷的大周夏商之间的角力通常不会在冬天。 而蛮族却是不同。 到了冬天，王国北部的敌人不再行动，而当他们往南而去，哪里的温度和所谓的冷对他们而言其实没什么威胁。 下雪了，是时候进军了。 巫凉戈抬手，下令。 “报！” “魔军早就撤了，他们留下的帐篷和锅灶，都是假的。” 巫凉戈同麦斯尼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