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那就战斗吧

    墨羽开口，大厅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听他说：

    “长老，我们愿意与您并肩作战，为保卫神庙贡献自己一点菲薄的力量。”

    秦川开颜道：“太好了！感谢您，光明阁下。有了您和您勇敢的部下加入，我们就有信心击退蛮族的进犯了！”

    （墨羽心想：“我可没什么信心……”）

    “那么，长老，关于如何打好这么一仗，您可有什么计划了吗？”

    “是的，请稍等。”老人起身出去，一阵子回来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幅白布，待他将白布摊开时候，墨羽才看见白布上面用颜料画有些粗粗细细的线条，这原来是一幅土制的地图。老人在地图上面指点着：“请看，这个圆点就是神庙位置。今天来的情报已经报告了，现在的蛮族军前锋已经出现在了志村周围，您看，志村村就是这里，红点的这里。”

    墨羽眯起了眼睛，他习惯了专门的军事地图，一时还不能习惯这种百族人手绘的、没有标记出比例和地名，只有一堆线条和各种标记点子的土地图。看了好一阵子，几个人类军官这才反应了过来，李乐战争直觉最为惊人，他惊呼说：“那他们不是距离神庙很近了？恐怕不用两天就到了！”

    秦川解释说：“这只是平面上的距离，实际上，因为我们这里的道路比较曲折又崎岖，多是山路，得经过丛林地带，很多地方根本是不能通行的，他们要绕过山的后腰，得再多绕一个大圈才能找到可以过河的渡口——所以，我们尚有三、四天的准备时间。”

    墨羽在地图上审视良久，抬起头来：“那么，长老，您的计划是怎样的呢？”

    “分进合击。”老人开始向墨羽等人介绍了他的计划：

    第一阶段：将手头所有能够集结到的几百名百族人战士，分成几队分头自由出击，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对蛮族开展游击sao扰袭击，尽量削弱蛮族的士气，拖延他们前进的步伐。

    第二阶段：若第一阶段的sao扰行动没能阻止蛮族军队的前进，等待蛮族进入了千尺崖一带的险要地形，将所有出击的游击力量集中起来在那里坚守，正面狙击蛮族的前进，直到己万的增援部队赶到。

    最后，老人补充说：“当然，在第一阶段，若蛮族受到我们打击以后就自动离去，那是最好了。”大家点点头，却都知道这个可能实在不大。

    “我明白了。”老人没说完墨羽就明白了。

    他想起了白瑞在进入百族地区时候受到的日夜不断的sao扰袭击，想来也是出自眼前这个长老的手笔，他此前还奇怪这不是麦斯尼的风格。这种作战的重点不在于歼灭敌人的力量，而在于通过不断的袭击来使得对方疲于奔命，摧毁对方的士气和作战意志。

    好处是既可以发挥分散作战的灵活，在必要的时候又能形成坚强的合力，是适合目前敌强我弱的实际的。墨羽心想，老人虽然在战略的思想上守旧顽固，却实实在在是一位出色的将领乃至元帅。

    大家又讨论了一下人员的安排、武器和指挥、联系的方法等作战中的具体细节，墨羽凝视着老人，问了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长老，就如您刚才所言，我们的武装村民，或者是应命前来增援的百族军队，他们一旦与蛮族正式开始交战，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位将白家人类摆过一道的老人脸上肌rou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语调却很平静：“公子，昨晚你走了后，我一直没能睡，想了很多。今天就算是没有发生蛮族入侵神庙这件事情，我也会请您回来。您说得没错：一个民族要走向解放和自由，必须要付出代价。当年墨夜先生说‘不能等待神和救世主前来拯救自己’。要自由，就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就必须要有牺牲。如果今天我们吝于牺牲，那明天，我们的子孙就要为我们的懦弱付出百倍的代价。千年之前的先祖若反抗了白家，何来今日种种？所以，不单为了保卫我们的神庙，也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我们的土地和自由，更为了我们佐伊族从今天起直到一千年后的命运……”他沉默了下来，开始找一个恰当的词语来表达心中那股已经沸腾的热血和激情。

    “我们不惜一战！”秦川很洪亮地说。

    大家都沉默了，在这沉默中蕴藏着一种再也不想低下头颅的人们的欲望。

    在一阵令人肃然起敬的寂静中，只听到墨羽不高却很清晰的声音说：“那就战斗吧！”

    中午时分，来自周边村庄的助战民兵一群群地到了。村中的主要干道上到处可见那些扛着大棒和禾叉的百族人农民。为了躲避正午的烈日，他们零散地分散在村中的屋檐和树林下面拿着大叶子煽风乘凉，妇女给他们送上了清凉的茶水。当看到人类骑兵从村子中的街道上经过时，百族人们怒吼一声，纷纷抄起放在手边的武器霍然站起，就要扑上来动手。这时候跟随在墨羽身边的秦川村长一声呵斥：“不得无礼，这些是长老请回来的贵客！”

    听到长老两个字，那些看似气势汹汹的百族人汉子们顿时软了下来，一个个讪讪地吐着舌头退下。

    秦川向墨羽道歉并解释说：“这里很少出现骑兵，他们以为你们是蛮族的先遣队。”

    墨羽微笑，算是接受了秦川的解释。

    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原因，一路上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带的百族人本来就对人类怀有极深的敌意，不仅仅是白家的剥削，正如长老所言，万仞关前战死的百族士兵数不胜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丁死于与人类的战争中。墨羽注意到了，集结前来的百族人很多都是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还有的是年迈的老人，壮年男子的比例并不高，其中还要除去不少身上残疾的。

    墨羽深感忧虑，这样的老弱残疾，如何跟蛮族的狼虎之兵拚杀？

    心头隐隐的，他觉得自己如此卑鄙，竟然想利用这么一个已经饱经苦难的民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随即他又安慰自己说：蛮族欺压各族，前来侵扰神庙，百族种族早已经忍无可忍。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百族人与蛮族之间的战争仍旧是迟早不可避免的，自己不过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罢了，但良知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

    他心中怅然，不知何处发泄，他觉得自己真的被改变了，原本的他不是这样，他本以为正义就是一切！

    在路过村口的大树时候，他看到人们围聚在树阴下，一个老百族人正在给那些已经集结好的队伍交代任务。那个披着粗布衣裳的老人说话既果断又凶狠：“……到时候跟着我冲，千万不要停顿，什么也别想，冲近去，消灭他们！任务清楚了吗？”

    “清楚啦！”初出茅庐的年轻百族人战士们精神抖擞地回答。

    “可是用什么去消灭呢？”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皱紧了眉头问，他不像别人那样身上随便裹一块兽皮就算了，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手工很精致的兽皮外衣，墨羽猜测很有可能是某个慈爱的母亲给初上阵的儿子缝制的：“我手上只有这条木棍，连根尖铁条都没有——不然我就可以做把刺枪了！可是村长不肯发铁条给我……他嫌我太小”他摇着稚嫩的头。

    “用牙齿去咬！”老战士大声地说：“那不是吗？抓起那块石头！为什么要提这么愚蠢的问题？手里没有武器的，就用木棍、石头、尖瓦片——随便什么武装起来，用力朝着他们头上砸，同样能砸烂蛮族崽子的脑袋！打了第一仗，我们就什么武器都有了……我们没有武器，敌人给我们送！”

    墨羽等人已经走远了，听不到那个老百族人战士后面的说话。

    他想了一下，拔出了李乐送给自己防身的短剑递给秦川：“村长，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刚才的小伙子，跟他说，我祝他首战胜利。”

    秦川惊奇地看了墨羽一眼：这把匕首做工精良，剑刃锋利，隐隐露出寒光，他拿在手里，都心惊rou跳。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不多说什么，跑步过去那个队伍中。

    半晌，在百族人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惊讶的欢呼，秦川又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捧着短剑的年轻士兵。秦川对墨羽说：“公子人，那个孩子非常高兴，他十分地感谢。他说，他一定会勇敢地战斗，绝对不辜负您的期望！大人，他很想您亲口跟他说点什么。”

    望着那个激动得涨红了脸的年轻士兵，看着他那稚气的眼睛，墨羽沉默良久。

    他慢慢地、低沉地说：“活下去。”

    十一最后一天，万字更新，是时候回到岗位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