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白露为霜
万仞关外，秋意正浓。 古老的神庙中，传来阵阵的低吟，不知是经文，还是祷告？ 神庙之中，花白胡子的老人一点点的清扫着院中的灰尘，一点又一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地竟然是湿的，水自老人的胳膊留下，一滴，一滴。似是汗水，更似泪水。 我叫不笑，”一把缠着红线的刀突兀的出现在庙的门口，连带着扛着它的人也那般突兀的出现了，“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老人双手合十，双目紧闭，看向来人。老人是百族神庙中的老人，老人很老，老人往往能看到好多年轻人看不到的东西。他闭上眼，却看见了一把刀，一把妖刀。 妖刀不笑。 “那便谈吧。”老人缓缓开口，似乎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双目之中的清泪，愈发的多了。 *************************************************************************************** 天下的局势对李乐而言，没有任何影响，哪怕只是暂时没有。笑遥生一叶扁舟下天山，更类似一个世外之人，更是对天下大势一无所知。 哪怕此时的笑遥生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做好眼前的事情永远是第一位的。而眼前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一袭青衫，点银长枪。李乐身骑高头大马，看着眼前的山寨，等待着时机。山寨的巡防不算弱，但其实和墨家的精锐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也就是几个冲锋的事。只是，李乐着实不愿意让这五百号骑兵在上战场之前面临死亡。 李乐回头看了看此次跟随自己行动的四百骑兵，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怯懦，就算李乐不怎么研读兵法，也知道，这是一队好兵。 好既指实力，亦指品格。 突然，营寨之上刀光闪过。 李乐顾不上多想，立时一夹马腹，连高呼一声也顾不上，只余得精力用嗓子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便举着枪冲了上去。 一骑当先，一骑当千！ 营寨寨门大开，李乐没有一丝犹豫便冲了进去，他的身后，是钢铁的洪流。 “不好！”在一旁山头拿着墨家千里镜的笑遥生一拍大腿，惊呼道。原本的计划是由落风和东南西北正带着一百人偷偷利用武学摸进寨子里，清空寨口匪寇，随后利用骑兵的冲锋，来消灭余下的匪寇。这可是足足两千人的大土匪窝，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减少损失。 可是，如今她分明看到，落风的一百人，还没有靠近寨子啊。 “李乐你个白痴！”笑遥生重重的把千里镜摔在了地上，“就不觉得时间过去的太短了些吗？明显有诈啊！” 可惜，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到李乐的耳朵里，李乐那一袭青衫肆无忌惮的冲入了寨门。 “不要！”笑遥生紧紧的捂住眼睛，不想去看，该死的墨羽，不是说李乐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吗？他怎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啊！ ********************************************************************************************** 李乐冲入寨门，便听到一阵难听而又嚣张的笑声，随后一个胖子出现在瞭望台上，他狞笑了片刻，以更加难听的声音道：“你们上……” 这话刚刚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却是李乐根本不管这家伙想要说什么，策马挺枪，随手刺翻一两个试图阻拦他的匪寇，一枪横扫直接打在了瞭望台的底座。那瞭望台本就不甚牢固，更何况那胖子虽然不算肥却着实不轻。李乐这一扫，瞭望台一阵剧烈的晃动，那胖子接下来的话如何说的出口？ 李乐哪管这些，一枪不成，调转马头，转身又是一枪，这一枪划过四个追击者的喉咙，溅起一缕血花，随后 又是重重的打在瞭望台上。这一枪李乐用上了内力，一枪扫过，木屑纷飞，之听得一声尖叫，随后那胖子就从高台之上直直的摔下。李乐点银枪一挑一抽一送，先是卸去了这胖子下坠的力道，随后一枪抽在他脸上，在一送把他直接丢出了寨门。 这一手惊得贼兵五人敢动，随后李乐冷冷一笑，道：“本将最是看不起这等卖主之人，念汝有功，饶尔一命。” 那匪寇原本听得这胖子之前的布置就是将信将疑，此时听得李乐的话，又怎能没有丝毫联想？刹那间，“军师投敌啦！”的呼声传遍了整个营寨，而那胖子之前定下来的一应伏击此时还有谁会相信？李乐见这帮匪寇已经散了军心，哪有放过的道理，也不夹马腹，心念一道胯下宝马便一跃而起，李乐一杆长枪上下翻飞，竟无一丝落空，所过之处，无人敢挡其锋芒。 军心是个奇妙的东西，当墨羽冲杀之时，身后的墨家铁骑也似乎各个被他附了体一般，虽然手中不是长枪而是墨刀，手起刀落，却亦是刀刀绝命。 四百人，竟在此时开始追杀一千人。 正在此时，营寨后方突的又是杀声响起，原来是落风和墨葭见李乐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杀了进来，当机立断，直接截断贼寇的中军，随后一百人一路往本阵杀去。 前后夹击莫过于此，其实落风和墨葭带着这一百人哪里有受李乐感召的一百骑兵那般英勇无双，其实，这一百人无甲无马，战力不知比起李乐他们逊色了多少。可那帮匪寇哪里有心思去想这些，只知道自家军师投敌卖了整个山寨，而寨门口的那位青衫将军万夫莫敌，再看中军这里就像是神兵天将一般，一身匪气勇气早就去了八成，回头在一看那黑压压一片的骑兵，剩下的两成也没了。 没了勇气的匪寇，也不知道和贫民百姓有啥区别。 或许百姓还有点血性吧。 墨葭带着弃马的墨家精锐稳步推进，仔细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战阵的样子。一百步卒分为二十五个小组，每组分割杀敌，好像一台高效的机器，收割着匪寇的性命。直到这时，这些墨家的精锐才想起来，这是什么。 这分明是墨敖的战阵！ 笑遥生瞪大了眼睛，捡起地上的千里镜却懊恼的发现居然被自己摔坏了。只得哀嚎一声，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李乐的出击，当然不是没头没脑的犯二。而是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开门的匪寇动作上的迟疑，也就是这一点点的时机被他抓到，从而变成一场轻松的歼灭。 而墨葭，该说，不愧是墨敖的女儿吗？ 墨羽啊墨羽，你是何德何能，竟有两位将种，帮你指挥五百人的队伍？ 记得，苍者青也。 看着那墨甲上面，一层白色的霜雾，笑遥生无端的叹了口气，脑海中蹦出一句绝对不合此时意境的歌谣。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今日，恰是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