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北出乡关背墨关
一片泛黄的叶子在枝头摇晃几许,终于随风而下,恰好罗路过的行人快马疾驰而去,一步便将落叶踩入泥中。 墨领,此时已是秋日。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这句话往往用于恋人,偶尔借用,却也未尝不可。 此时的墨羽就是这种心情,他决定离家已经许久了,却是第一次真正的在这个世界离开父母,真正的走出墨领。此前他听说周地山水俊美,有水镇乌船,十里画舫;他听说商地草场无边,却有城墙巍峨。他不知道那应该是怎样的场景,他站在百尺楼上时,最常想的也是这个问题。而此刻,他站在墨关之前,即将面对那些由自己提出的问题。 聪明人提出的问题通常很难回答,墨羽是个聪明人。 他正打算用接下来的光阴去回答这些问题。 此时的他没有高手护身,只带了一份自家老师的信物和一个看上去有些老旧的书箱,目标向北。 老师所予的信物是一只雕琢精美的凤凰,细细一看却是分为两个部分,类似昔年常用的虎符。凭着这只凤凰信物,他可以直接成为万仞关中五千墨家精锐的将领。 在实行分封的制度的夏,每个领地之主都有着极高的自主权,只是每年必须向夏皇朝贡并共同抵御蛮族和抗击商人罢了。因此,承担一部分守土之责的墨家于万仞关驻有精骑五千。而每年都有战事的万仞关正是墨羽建功立业之所,用墨家黝黑的墨家挡住蛮族的刀枪,随后划破他们的喉咙,那是多少男儿午夜梦回的场景? 至少这是墨羽无数次幻想过的世界,用兵戈保卫土地,用兵刃昭告天下,用兵刃铸就辉煌。 或是,用鲜血? 墨家的制器技艺天下无双,打造关隘的技术自然不差。而墨领最重要的关卡墨关的奇伟更是夏地的一绝。每当有离乡的旅人回来时,第一眼往往看见的就是墨关那号称猿猱难度的城墙。 黝黑而沉默的墨关,在无数游子同家人的眷恋中,似乎成了一种符号。 墨羽走在墨关下,出奇的有些局促和不安。他知道那不是什么所谓的心血来潮的玄妙感应,只是少年对未来的些许忐忑罢了。往日里,他把这些隐藏的极好,好到父母和严伯往往忽视了,他还只是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墨关的风,从北方而来,莫名的,墨羽觉得里面有一丝极北的气息。少年在自己人生的第十八个年头,头一次感觉到一种情绪叫忧伤。于是乎,风在墨关呼啸而过,公子墨羽开始他第一次惆怅。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不是很久之后,他将在他如今向往的沙场之中,对这种情绪感到冷漠甚至厌烦,但在这一瞬,他是真的很认真的惆怅。 记得有这么一个说法,带有忧郁气质的男生,很帅; 还有那么一个说法,男人认真起来,很帅; 所以,当原本面冠如玉的墨羽很认真的惆怅起来,在人群中就变得很是显眼。而这时的墨羽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墨关驻足,抬起脚径直向关外走去。这一刻,在时光转角的阴影处,叫做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墨关实际上是山脉之中的一个豁口,称不上城,却有一位地位不在各城城主之下的关主。因为这里驻扎着墨领最精锐的军队之一,这里的关主,是墨家最强的将领,没有之一。 墨敖,大夏五行八卦十三将之土将,其守御之能仅次于坤将方恒。在被派往去夏商边境之时恰好遇到商举兵两万万轻骑突袭,竟率一万步卒于平原拦住商朝玄鸟骑五天之久。 时,周帝叹曰:“墨之善守,千年未歇。” 只是,墨敖的女儿墨葭,却让墨敖有些头疼。在大多数人心中,她和纨绔子弟唯一区别仅仅是——她不霸女,只欺男。 墨葭的葭乃是蒹葭的葭,也的确有那么几分伊人的样子。墨敖膝下有三子,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作为名将的墨敖虽绝对没有文人那重男轻女的意思,对自家的女儿很是看重,甚至重视度还在对自己亲子之上。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看重,墨敖更希望自家闺女是个知书达礼的丫头而不是纵横千里的将军。 那么从小目睹名将父亲威风八面的墨葭呢?她自然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将军而不是在墨关百无一用的贵族小姐。当她不被允许在外彰显自己军事才能之后,自然而然的只能对内部耀武扬威。她的耀武扬威,使得墨关方圆百里之内,听到墨葭的男子都会不自觉的打哆嗦,甚至墨关附近的男子以长得丑为幸运。当然,事实没那么可怕,只是这位姑娘在闲暇的时候总爱和那些正版的“纨绔子弟”较量一下实战兵法罢了。
当然,强抢美男进府欣赏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墨羽是墨家的公子,墨领名义上的继承人,对墨关墨葭早有耳闻,其实他们很小就见过。但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祸害”的一员,从没有想过,这个女孩会张牙舞爪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许是如此了吧。 这话不太准确,得失太难考量。 墨关之下的墨羽背着书箱行色匆匆,脚步轻快。一个人的优秀与否从来和武学之道关系不大,而墨羽无疑是个优秀的人,而优秀的人往往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惆怅归惆怅,可墨羽知道,若不想在家中空耗这世人眼中短的可笑的不到五十年的壮年时期,自己必须走出这一步。 墨关之上,带着自己护卫的墨葭此刻从容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她眼中俊俏的少年,毫不在意的,缓缓道:“请他过来。”那个少年身着白衣,背着看似老旧的书箱,身材修长。 许多年后,那个曾经行色匆匆的少年依旧一身白衣,他说,她变得礼貌了,温柔到没有棱角。 她回以粲然一笑,想了想,告诉他。 那个时候,我已经很懂礼貌了啊,我可是,说了“请”的呢。 同样是在很多年后,墨葭问自己,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是否会选择伸出那根手指,跨入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问过之后,她没有笑。 嘿,你是谁家的笔尖少年,为何在我的世界中,落墨不散? 也就是这个时候,墨羽出关的刹那,这个曾经被士族关注而后放弃观察的少年再次进入中土的视线,白衣旧书箱,偶尔笑一笑,咳一声,很青涩,而且有点人畜无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