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梦三月
一道身影静静坐着，脑袋伏于桌面交叉的双臂上。 一层不厚不薄灰尘，落于后背衣物与零乱黑发间。 天知道已保持这一姿势伏了多久。 脑袋微微一动。 咳咳！ 艰难咳嗽声传出。 如快要死了般断续微弱。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从噩梦中醒了吗？为毛身体僵硬得不像是自个的，还没怎么动，就痛得要命！” “等等，我是趴在桌上睡着的？”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不成是昨晚聊天聊太晚，不对，我明明已关了电脑，记得最后一个画面，是直奔厕所放水去的！” 停滞了良久，秦古埋着头，保持这一古怪姿势从嘴里发出一连串自问自答。 说话力气，是好不容易通过一段时间缓冲，才勉强恢复。 又是一小会。 脑袋一寸一寸慢慢向上抬。 整个过程，脖子脊柱不断传出，如老旧生锈机器强行运转的涩涩响声。 脊柱关节被强行拉直。 转动了两下。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动作，秦古却已然涨得脸庞通红，外加虚汗密密麻麻渗出毛孔。 “到底是怎么了？每个关节都僵硬得如同生了锈！” “不管了，先试着恢复行动能力，否则就这么僵着，不僵死，也得渴死与饿死！” 咬牙。 秦古将重叠于桌面上双臂当作下一个攻克目标。 面红耳赤！ 半晌，指尖微微一动。 然后逐渐扩展至手腕。 好不容易才将双臂挪下桌面，却累得如与他人激战了三百回合般。 一点一点，将手肘硬生生掰直。 却发现，手臂皮肤似乎裂开了口。 裂口呈多处并发状。 满眼惊恐。 仔细打量。 几分钟后长长舒了口气。 几乎将眼珠子都贴上了裂口处，才终于判定，不是皮肤裂了，而是皮肤表层多了一层老化废皮，轻轻一拂，下方依旧是好端端新皮。 努力了半个小时，总算重拾上半身控制权。 “很好，现在只剩下脚了。” 僵硬握拳小幅度一挥，秦古自我鼓励了一声。 接着深吸了一大口气，双手一撑桌面，用力向上一窜。 咯哒。 弯曲膝关节发出清脆至极的脆响。 站直了。 不过还未等秦古庆祝这一艰难的成功，倾斜，倾斜，视野中景物开始出现不受控制地倾斜。 摔倒。 砰！双膝重新弯曲并重重跪上坚硬地面。 满眼郁闷，痛得肌rou抽搐了半晌的秦古，几分钟后缓过气来，面白口青痛苦自嘲：“哈，原来不是房间倾斜，是我的视野在倾斜，谁能告诉我，到底我遇上了什么鬼！” 话音一落。 房间里陡然一静。 静得连呼吸声似乎都已停止。 秦古扬着脑袋，跪于地面，双眼直钩钩看向跌倒处，正前方二三米远的一面镜子。 一面镶嵌于一只立地大衣橱上的单人镜。 镜中。 一张普普通通平凡少年的脸清晰出现。 年约十八岁左右。 穿着一件圆领短袖T恤，搭配一条沙滩短裤。 除去衣物上厚厚灰尘，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不过，镜中少年的眼睛，却在一秒后瞬间变得极度惊恐，如见鬼般惊恐。 小眼睛逐渐瞪大，越来越圆，圆得似乎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鼻孔扩张，同样扩张为圆形，嘴巴也不由自主张成圆形。 诡异喜感顿时丛生。 面孔上三个器官圆得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 “啊！” 秦古陡然发出一声惨叫。 伸手，用力扯动脸颊。 镜中少年的脸也立马被两只手扯得瞬间拉长了一半宽度。 双手一放，脸颊复原。 秦古抬手左右开弓。 镜中少年立马如疯子般，自行狂抽自个耳刮。 一口气抽了十几下。 脸肿了，兼青紫交加。 秦古向后一瘫，镜中少年同样也向后一瘫，满眼无神瘫坐地面。 几分钟后，秦古从地面一跃而起，贴上镜子，眼珠充血，快速上下打量，接着张嘴惊恐大叫。 “不可能，这是谁？这不是我的脸！” “我已二十八岁，怎么可能重返十八岁。” “不，不，不，更重要的是，这张脸和我没有一点相似处。” “可是验证过了，打脸打得很痛，难道这一切是事实？” “不对，梦中梦，是不是还未从梦里真正清醒过来，因为在前一个梦中，被打，我一样也很痛，对，肯定就是这样！” 一边大叫，一边转身，眼珠四下焦急转动，旋即扑向桌面，抽出笔筒内一把小刀，狠狠向左手手背上一割。 刀下。 皮裂。 一股鲜血顺伤口向外狂淌。 秦古却如同没有痛感般，瞳孔放大，失魂落魄至整个人彻底怔住。 良久，嘴巴一动，从木偶状态一秒恢复生动，只不过，浮现出来的表情却充满苦涩。 “流血了，是真血，也就是说现在并不是梦！” “那么据此推定，在梦中我取代的另一个秦古，他所留下的信息全部都是真实，并不是最初认定的天方夜谭！” “我穿了，而且是直接穿入一个梦境中。” “梦醒之后，却依旧没能穿回地球，还是回到另一个秦古，少年秦古所在的世界里？” “不行，我得穿回去！” 话音一落，秦古开始疯狂于十几平米大小的房间里乱窜。 用头撞墙。 用水自淹。 躺到小床上装睡。 然并卵！ 最终，秦古将从笔筒里抽出的小刀，对准自个心脏处。 保持这一姿势十分钟后，颓然将刀一扔，一声长叹：“还是算了，不敢试，就算有用，我也怕痛，退一万步说，忍一忍挺过去了，万一不成功呢，那岂不是蠢到爆？另外再想更稳妥一点办法更好。” 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整个上半身趴上桌面，盯向桌面上积了一层灰尘，却依旧在继续运转的电子钟。 “平行星历？什么鬼！嗯，细节就不要在意了！” “六月三十号？” “等等，少年秦古进入梦境时，脑海里残留的信息，应该是三月二十七号！” “一梦三月！” “怪不得，整个身体僵得像钢板！” “乖乖，不吃不喝，一动不动，维持同一姿势三个月，居然还没死，这是怎样的一种奇迹！” “太违反自然常理了吧？” 秦古再一次惊讶了。 惊得如孩子般眼珠瞪圆，手舞足蹈大呼小叫。 不过惊讶来得快，变化来得似乎更快，一秒不到，鼻子、嘴巴、眼睛再度毫无征兆痛苦皱成一团，双手用力按住脑袋，猛力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