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你不觉得这个杜清波有何不妥吗？”

    “没有不妥啊。跟五年前比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

    说到这里，慕容许德停顿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人。

    “你也察觉到了？正常人会五年都没有任何变化吗？”慕容夫人说，“而且，他的手也太白皙了。就算他现在是村长，但他以前几十年可都是农民，老农民的手该是这样的吗？”

    “对啊。我想起来了，以前老杜手上都是一条条龟裂的口子，那黄泥嵌进去，洗都洗不掉。”

    慕容夫人告诉慕容许德，从今天第一眼见到“杜清波”起，她就已经起了疑心。她敢肯定，这个“杜清波”只不过是戴了一副人皮面具罢了。

    慕容许德心中一惊，如果今天见到的杜清波是假的，那老杜真人到哪去了？会不会已经遇害了？可是这个假杜清波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做上村官吗？假杜清波的人皮面具和五年前的老杜一模一样，难道老杜五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假杜清波还认得自己，莫非他就是末营村里的什么人？也可能，他是神秘宫的人……

    慕容许德想了许久，也没有理出头绪。他决定先将此事放在一旁，等解决完陈雪再说。不过，他隐隐感觉假杜清波或许与陈雪，还有魔道有着某种关系。

    慕容许德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他自己对这事的看法，一股脑儿都讲给了老鬼听。

    “你打算怎么做？”老鬼问道。

    “就按你之前的计划做，立刻行动，先把尸体搞定。”慕容许德说，“不论昨晚的事是不是陈雪做的，我们都要对外放风，让陈雪知道杨林等人在我们这里。”

    老鬼回到老殡仪馆，他从内将大门锁上，确保没人能进得来，也包括沈风。

    走进悼念厅，老鬼轻轻地按下那块空白的灵位。与此同时，悼念厅的一块地砖塌陷下去，恰好能容纳一个人进去。老鬼点燃一根蜡烛，跳到下面去。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老鬼熟练地敲打着几块特定的砖石，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下沉，老鬼面不改色地跟着地面一同向下，就像是在乘电梯一样。

    终于，“电梯”触底了。呈现在老鬼眼前的，是一间密室，密室中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病殃殃的男人。

    老鬼将蜡烛放在烛台上，烛光点亮了整间密室。烛火照耀在男人的脸上，男人偏过头来看着蜡烛，眼中是那跃动的光束。

    男人的面色青黑，整张脸像是被猫抓过似的，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伤口不下十余处，就连脖子上也未能幸免。他的脸浮肿着，似乎用针一戳都能放出气来。

    这样的一个男人，住在废弃的殡仪馆地下的密室里，若是普通人擅闯进来，可能还会以为这里是阴曹地府吧。

    事实上，普通人也根本闯不进来。没有哪个人愿意走进殡仪馆，就算是来了，也根本找不到这间密室。悼念厅里，那块空白的灵位着实扎眼，但说破大天也只能发现地砖下的密道。密道里面空空如也，要想经由密道进入密室，必须要按特定顺序敲打密道四周的几块砖石，就连沈风都不晓得这些，更何况是外人。

    “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情，柳若颜也介入其中了。”

    封闭的密室里，轻轻回荡着老鬼说话的回音，烛光仿佛是被回音震动到了一样，跃动的幅度更加大了。

    男人原本还在安详地盯着烛火看，可一听到“柳若颜”三个字，他突然激动起来。男人干张着嘴巴，却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鬼取出一丸丹药，递送进男人张开的口中，悠悠说道：“你别激动。”

    服下药后，男人的情绪平缓了许多，他愤愤地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这个贱人。”

    这短短的四个字，却好似费尽了男人所有的气力，他直挺挺地躺着，调息着紊乱的气息。

    “如果柳若颜真的要助那女婴一臂之力，我和慕容许德怕是在劫难逃了。我和他的帐，恐怕也算不成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若我不再来给你送药，不是我要任由你自生自灭，而是我也自身难保。”老鬼说，“其实，我现在可以多提供给你一些药，帮你维持生命……”

    “无需如此。”男人打断老鬼的话，“若你不能天天送药下来，你给我再多的药，我也总有用完的时候。早死和晚死，不都差不多吗？”

    男人侧过身，看着摇曳的烛火，问道：“我住在这里多少年了？”

    “将近二十年。”

    “这里不见天日，我早就不记得时间了，原来都快二十年了……从前，我我最讨厌的就是阳光。如今，我却只能看着眼前的烛光，回想我曾经见过的阳光。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苟活了二十年，也够本了。”

    “你伤势太重，我无法治愈你，若是他日你死了，可千万别责怪我。”

    “你替我疗伤，我教你法术，谁也不欠谁的，还说这些责不责怪的话做什么？”男人异常平静地说，“要是我死了，我就化作厉鬼，我要搅得那个贱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