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让人糊涂
全县最大的私塾馆,是于馆长经营的。 于馆长是大地主,他只是出钱的。 教书的是于馆长的独生子于公子,无论老幼,人人都称呼于公子为于先生。 于先生也确实对得起先生这个名头。 他的私塾馆并不是不收学费。 只不过,学费低微,刚好够买纸笔墨砚。 而学生用的纸笔墨砚,是于先生送的。 于先生是不是没有才学,所以自己考不中举,做不了官? 不是的,于先生中过榜眼。 在殿试中,也颇得皇帝赏识,本应有一番好前途。 谁知道却被人揭出了舞弊之说。 这么严的考试,谁能作得了弊? 考生要沐浴焚香,换了统一的袍褂进考场。 考场一人一间房,谁也看不到谁的卷子。 文房四宝,都是由考场提供的。 就连马桶也不许自带。 说于先生舞弊,不是说他抄了谁的,而是说他拟造了虚假身份。 有几种人不许出仕,其中之一,入赘者不许出仕。 于先生是青春年华,未曾婚配,他当然不是入赘者,但他的父亲于员外却是地地道道的赘婿。 如此说,赘婿之子也不能出仕? 律法上没写那么清楚,但既然有人告了,也只能糊涂的废了于先生的榜眼,由探花顶位。 空有一腔抱负,却不能为国效力。 于先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学童身上。 他也许是世间最年轻的先生,他还未满二十岁。 他也许是世间最好看的先生,他眉目清秀,每逢授课时,读书朗朗,总能招来送孩子们上学堂的女眷们的微笑。 文霜岩说过了于公子,微叹:“表妹,我挑不出于公子半点毛病,相信世间也没人能挑出于公子半点毛病。” 这个烂表弟,平时嬉皮笑脸的服过谁。 没想到竟然对于公子十足钦佩。 “就是呀。”秦筱梅得意的扬起下巴:“只要我一点头,于公子就能做你的表姐夫。” “说得没羞没臊。”烂表弟又开始鬼笑:“你慢慢等着点头吧,一但我四十岁也中不了举,可能你还得再熬二十年。” 二十年没那么容易过去,但两年却是一晃即过。 表姐弟,或者说表兄妹,年满十八了。 家里依然有媒婆造访,只不过,除了给秦筱梅说亲,还有给文霜岩说亲的。 这种事,一向由苏大小姐来应付。 而且这一次,拒绝的理由很充分:“岩儿还未及弱冠之年,现在就谈婚事,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早了,不早了。”媒婆笑得春花灿烂,理由比苏大小姐还充分:“好姑娘不多,与你家公子登对的更少,要是不早早定下来,怕错过了好姻缘。” “可是,岩儿还在攻读,今年就要进京应试。” “应就应呗,反正试放在那儿也跑不了。”媒婆的嘴,总比苏大小姐厉害:“还有一把胡子的老夫子也去应试呢,难道说他们还不能成亲了吗?” “我要和岩儿商量一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和公子商量什么?”媒婆掩着嘴,笑得一团和气:“虽然说,大家都知道公子不是你们亲生的,可是养亲更胜血亲,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公子最听你们的话了,只要你们俩一点头,好事不就成了吗?” “那,至少我也要和夫君商量一下。”苏大小姐说得委婉,再次请茶送客。 几个媒婆说的亲,都被躲在帐帘后的秦筱梅听了个一清二楚。 文霜岩挎着药箱回来时,被秦筱梅拖到了后院。 “什么味儿,臭死了!”一到后院,秦筱梅立即撒开手,躲开烂表弟八丈远。 “猪味儿,今天去帮李二伯家的猪糕子去势。” “去势是什么意思?”秦筱梅始终捂着鼻子,怎么也不肯放下来。 该怎么跟她说? 说是为了让小公猪催肥,所以把它阉了? 要是真这样说,恐怕又得没来由的被她骂上几句。 “懒得跟你说。”文霜岩翻了个白眼儿,就要赶紧去换下臭衣,痛痛快快擦一个澡。 “表弟,你要是懒得和我说,那我也懒得和你说。”秦筱梅悠哉,悠哉的踱了两步,好似自言自语:“我今天听到有好几个媒婆给那个谁谁谁提亲呢。” 刚迈出两步,听到她这样说,文霜岩回过了身:“表妹,阴阳怪气的,一定是在我说吧?”
“把自己洗干净,再伺候本表姐一些水果茶点。”秦筱梅得意的一笑:“如果本表姐心情好呢,也许会和你说一说。” 点心各色,水果琳琅,文霜岩果然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还用了些熏香。 烂表弟,色表弟,一听说有人提媒了,恨不能马上就抱着老婆入洞房吧? “我不喜欢吃带皮的梨子。” 秦筱梅一声令下,文霜岩立即削起梨皮。 瞧他那副猴急的样子,听说要娶老婆了,就任我摆布,真没出息! 周家五小姐,周盈盈,绣了一手好鞋面,据说绣个凤凰都能飞。 王家二姑娘,王兰婷,烧了一手好菜,据说能把河鱼炖出螃蟹味儿。 楚家七小妹,楚玉琴,抚了一手好筝音,据说她弹琴的时候,会引来百鸟听音。 听过秦筱梅说起这三个女子,文霜岩的眉目已呆。 “表弟?表弟?”秦筱梅乍开五指,在文霜岩的眼睛前晃了晃:“你不会三个都想要吧?” 文霜岩苦叹一声:“周五小姐虽然绣功出众,却是庶出,而且她爹爹的品行不好,估计姨娘姨丈会给我推掉。” 叹过周盈盈,再说王兰婷:“王二姑娘厨艺精道,任何普通食材在她手下,都是天下绝味,是难得的奇女子,不过却疏于文采,不曾识字,姨娘姨丈不会喜欢心无点墨的女子,所以,也会给我推掉。” 秦筱梅吃着梨子,斜眼俏笑:“呦,把自己说得像香饽饽一样,要是没有父母之命,好像谁愿意嫁给你似的。” “最难办的就是楚七小妹。”文霜岩单拳击掌,眉头紧锁:“她何止弹了一手好筝音,简直是棋道书画,针织女工,无一不精,又生得倾国倾城,这种女子,姨娘姨丈怎会不爱?” 烂表弟罗里吧嗦说了一堆,越听越让人糊涂。 他嘴上说难办,却把楚七小妹夸成一朵花儿,他到底是想娶还是不想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