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天下第一倒霉蛋（上）
偌大的平原上，有一座雄城。 若按城镇规模和繁华程度来比较，半个京城，便是秦州。 秦州北城大多是官人家府邸和小户院子，而整个南城则是繁华的市集。这里主干街道纵横交错，路面全部由大块的青石砖铺成，显得极为敞亮；而青石砖的街道，在这夏日炽热的阳光下，却成了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 狗趴在地上吐出鲜红的舌头，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大，路边摊的老大爷已经汗流浃背，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然而，即使如此，秦州的街道，即使在闷热得要命的夏日，仍然有不少商旅、游客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惜路途遥远，顶着太阳来到这里。 于是，整个秦州的街道sao动起来。 熙熙攘攘的乡下的老村民，一身富贵丝绸的小地主，提着小筐自家老母鸡产的鸡蛋来城里卖钱的农村妇女，从遥远的怀玉山余脉赶过来专卖陶瓷器具、身穿皮坎肩儿却丝毫不嫌热的大商人，他们的草鞋底半路上带了无数黄泥浆到秦州来，挤满了这里的青石街道，去去来来，人也数不清多少。 “草莓啦……今天新摘的草莓！” “快看，多肥的猪，买一头吧？” 好似澎湃无比的潮声，喧嚣声时起时落。从讨价还价的小贩和游客，到丢了孩子的母亲的哭喊声，被一群群鸡鸭牛羊的叫声淹没，然后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吆喝：“开盘啦……开盘啦！” 于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商人老爷、来秦州找花娘的少爷、在街头混迹的酒鬼，无数人挤挤攘攘地朝南城最东头的赌街跑去，那错乱的脚步声差点把整条街巷给震塌。 这股人流当中，裹挟着四个熟悉的面孔。准确地说，这是三个人和一个猴。这只猴显然已经进化到了最后的阶段，除了一条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从哪里看来，都是一个凛冽犀利的帅哥。 这四个人，自然便是奔波半日来到这秦州喊着“给陈晖练功”口号的猴哥和陈家三兄弟了。 秦州城恰好处于巫山和北斗涯之间，更加靠近巫山林。对于陈岳来说，这个城他熟悉得很——血刀门的总部，就在秦州。然而，过往的几年里，陈岳多是被师门派出去做事的时候，才会顺道在市集买些必需品，像这样单纯的逛街，还真没有过。因此，陈岳匆匆回血刀门看了眼情况，见门主没有回归，其他一切如常，也没自己什么事儿，放下下心来后，就跑来找到猴哥和陈韬、陈晖，继续逛街了。 而此时，猴哥听到“开盘了”三个字之后，顿时变得痞气十足，两眼放光：“二徒弟三徒弟，开盘了开盘了，快去啊！” 哪知三人齐齐摇头，“我们还没逛够呢！” 猴哥一脸不爽，仍然倔强道：“你们要听我的！” “不！”三人齐声道，“不然等青薇师姐回来，我们就告诉她说……” “啊啊啊，别别别，算我服了你们了……”听到青薇师姐的名号，猴哥顿时像xiele气的皮球一般，扬了扬胳膊，“接着逛吧！” 陈晖自从上次在沉血谷外的小城和冰灵逛过一次市集，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熙熙攘攘的地方了。对于从小在市集长大的陈晖来说，这里显得倍加亲切，这些不认识的小商小贩，大爷、大叔、大娘、小哥，仿佛也成为了旧识。于是，他很自然地逛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在摊前踌躇一番。 直到太阳西沉，一行四人仍是意犹未尽，打算找个客栈先住下来。秦州的客栈实在不少，只因为在此留宿的人实在太多了，在秦州做客栈生意，自然也是大为赚钱的行当。 不过，客栈聚集的地方鱼龙混杂，夜晚更是混乱得很，不时有黑道斗殴、醉鬼打人，只不过他们威胁不到修行者罢了。 去往客栈的路上，街边的一个建筑物引起了陈晖的注意。 那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球形的碉堡，上面有一扇石门，更有灵光闪烁、自由流转。 “那是什么？好像还有灵力波动？”陈晖好奇地问道。 “这种碉堡在秦州城各处都有建设，是诸多修仙门派当年与魔族大战的时候所留。我曾经听说，这些小型碉堡，就是秦州城地下世界的入口。据说，里边的布局设计极为巧妙，碉堡之间不是完全连通的，还有很多岔道口、机关，即使贸然潜进去，也很容易迷失。”陈岳解释道，“你看，那门把手上刻着各大门派的标志呢。” “要不，我去试试看，能否把那个石门打开？”陈晖跃跃欲试。 “你找死啊，没看碉堡门前有守卫吗？”陈韬赶忙把陈晖拉了回来…… 第二日，直到午时，陈晖三兄弟终于耐不住猴哥的不断怂恿和央求，总算答应随着猴哥去“试试手气”。 “开盘啦，开盘啦！！！”一声尖锐的吆喝，将小贩和游客的讨价还价声、丢了孩子的母亲的哭喊声、一群群鸡鸭牛羊的叫声压了过去，紧接着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各行各色的人蜂拥而去，“场子开局啦！” 猴哥带着几位来到一处人声鼎沸处，几人抬头一看，只见好大一个三层木楼，一层顶棚中央挂着硕大一个木头牌子，上面几个烫金大字分外醒目： 聚金财宝楼！ 陈岳陈韬陈晖三兄弟，左顾右盼、十分新奇，直到聚金财宝楼的伙计前来迎接几位进门，才跟着伙计进了去。至于猴哥，作为一个老手，很快便和这个伙计熟络起来，这个场子里哪个最好赚钱，哪个这几天都没有人赢过，哪家的汉子因为拖欠银子，被场里的伙计用大棒赶了出去…… 进入这聚金财宝楼，四周尽是金碧辉煌。左侧一个小伙计，站在一个小桌子后面，他穿着丝绸小褂，上面绣有密密麻麻的铜钱，让陈晖几个想起了那幻水涧的赵钱孙长老。 伙计的小桌前面已经站了不少人，猴哥呼唤陈家三兄弟，“好徒儿，还有那个陈家老大，跟我来！猴哥给你们秀秀手技！” 陈晖偕同两个兄弟好不容易挤进人堆，来到这个小桌前，朝里面看去，只见小桌正中央，一个碎花的陶瓷小盅，扣在一个圆形的小碟子上。小桌上画着几个格子，最大的两个格子上分别写有一个“大”字和一个“小”字，底下六个小格子分别标有“一”到“六”几个数字。 “猜大小嘞，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嘞！”伙计吆喝着。 陈晖原本在徐州城也进过这种地方，只是凑凑热闹，因为需要维持生计，况且他知道这种场子大都是骗人的，所以从来不下手。这次猴哥生拉硬扯把他们几个给带到这里“壮声威”，陈晖也只好随便看看。 这“猜大小”的规则，最为简单。骰盅内有三个骰子，当把骰盅打开的时候，如果点数的和大于九，那么就是大；如果点数和小于或者等于九，那么便是小；如果下注下对了，便可以收获等量的银子；如果下注下错了，那么便输掉了。而下方的小格子，是用来猜某个数字的；如果猜对了某个数字，那么会得到相应倍数的赔付，输了和猜大小猜错的效果是一样的。 因为规则简单，输赢看起来更明显，每一局的时间又很短，因此这里围观的人很多，气氛也很热烈。 此时庄家连开了四把“小”，所有人的注全压在了“大”上，庄家正在摇盅，骰子在骰盅壁上不断碰撞，清脆的响声连绵不断。 听到了这个声音，倍感熟悉。猴哥被这场面勾起了兴致，眼睛放光，冲到最前面，然后连声喝道，“等我下等我下！我要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