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出其不意
这喊叫之人是七队队长,七队队长的小名儿叫胡六头。老十爷子吼道:“胡六头!你拿这话吓唬得了别人!吓唬不了我!四清怎么了?**怎么了?我不也闯过来了吗!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来吧!你随便来!老子是真刀真枪里泡大的!不是你一句半句话就能把老子吓傻哒! 这老十爷子不怵胡六头,说出了一拉溜挑战的话,胡六头不敢再和老十爷子叫份,转怒为笑,言道:“老十爷子,我求您啦!不要对这些年青人胡说八道啦!您说点儿好的行不行?” “这句还像句人话!好的不是没有啊?你得等我慢慢说呀!你还没等我说上好的呢,你就给我当头一盆冷水!什么人呢?” “有好的您不说好的?非得说赖的!” “赖的也是历史!” “把那些赖的就省略了吧!” “为什么省略?” “哪些个!对青年人不好!” “对青年人不好?怎么不好了?我觉得挺好!同是炎黄子孙,却要相互残杀?那不是在旧社会吗?现在还有吗?现在新社会还有吗?没有鉴别怎么知道好坏呢?” “我还是求您多谈正面的,少谈反面的!” “该谈正面的时候!我自然就谈正面的了!” 老十爷子一身劣迹,却不怵七队队长胡六头,其中有着另人想象不到的原因。当年老十爷子的所在部队又遇到了战事,老十爷子又做起当逃兵拿着枪去砸大户,发洋财的美梦,可这次被人包围,让他意想不到,左突右冲,部队死了多少人了,也没有冲出包围圈,最后,还是被人俘虏了。 老十爷子这次是被解放军俘虏了,参加的是淮海大战,被俘虏以后,老十爷子没有回家,参加了解放军。接下来就是渡过长江去,他随着部队打到了祖国的西南边陲云南贵州,解放了全中国,接着就是清剿盘踞在大山里的国民党匪帮,在一次攻战土匪巢xue的战斗中,老十爷子的大腿,被土匪的机关枪扫中了,被人抢救了下来住了医院,在医院住了半年,伤好了,复员了。 老十爷子好说“古”干活间隙,总爱说他早年经过的哪些古怪离奇的故事,他这个人不像别人,馊的臭的都说,他那些年轻时的丑事,村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到了四清,有人揭发他当过土匪当过国民党兵,贫协和四清工作队找他谈话,勒令他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他耍脾气,言道:“我跟你们交代不着!” 四清工作队言道:“为什么?” “我是荣誉复员军人!我的问题早在部队就交代了!” 四清工作队说:“你是复员军人?你有复员证吗?” “当然有!”然后,他就拿出了盖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光荣复员”的“复员证”,四清工作队看了“复员证”还不放心,又根据复员证上的部队番号追根溯源找到了当初老十爷子所在的部队查看档案,确实如老十爷子所说,这才把老十爷子放了。 后来又来了文化大革命,又有一部分人追究他以往的所作所为,他又把自己光荣复员的复员证拿了出来,言道:“四清的的时候,把我查了一个底儿朝天,你们还不放心,不放心,你们还去查!”结果,又一部分人又去哪个部队查了一溜够。 原来,哪个光荣复员的复员证,老十爷子整日里是千层纸万层布包着,经过了文化大革命,他不包它了,拿了出来,把它钉在了墙上,那是他的保护神,谁来了都能看得到,村里的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儿,后来,都知道他是个光荣复员的荣誉军人了。 知青们,爱听老十爷子讲故事,老十爷子里的故事,有血有rou。知青们催促老十爷子:“老十爷子!继续往下说!” 老十爷子道:“这回咱不说那些歪门邪道啦!咱说真格的,说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事!”接着他又说起了他在渡江战役中的经历,说他剿匪中打死了几个土匪,又如何自己多么英勇杀敌,如何受伤,前辈打来的江山多么的不容易,我们如何要珍惜现在的胜利果实,努力在农村锻炼自己,将来做一个合格的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的鸿篇大论说了半天。 七队队长胡六头数落了半天老十爷子走了,走了一圈,还不放心老十爷子,又怕他向知识青年们散布毒素,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一听,正好说的这段儿,不免大喜,言道:“你要总是这样多好!何至于我批评你呀?” 老十爷子言道:“这还不好说!我每天都给他们说这段!只要他们愿意听!” 七队队长胡六头,整日为队里的事cao着心,已忙得不亦乐乎。可他家里的事情呢?也让他不省心,他已经五十岁了,只有四个闺女没有儿子,够不够四十六,媳妇已经过了生孩子的年龄,自己这辈子是不会有儿子了。 这四个闺女里,老大长得最丑,小时没给她取正经名儿,随口叫她大丫头。 大丫头,奔儿头,窝毂眼,塌鼻梁,厚嘴唇,大嘴叉,面色焦黄,头发稀疏,个头儿不高,只要是成年人和她说话,都得低着头。 这个大丫头已经二十二岁了,模样也就这样了,个儿也长不了啦。七队队长为姑娘的对象发了愁。从哪儿给姑娘说个对象呢?七队队长两口子,半夜里睡不着觉,琢磨这个事。好看的小伙子肯定人家不沾咱大丫头的边儿,就是有愿意沾边儿的,也不敢给,因为怕大丫头过了门子受气。
七队有一个外来户,是附近修水库时库区里的人,国家把他们移民,安排在了一百多里地外的平乡儿,那里水皮儿浅,屋里挖炉坑能挖出水来,院里经常爬着大王八。这户人家,原来住的是山区,到了这里,水土不服,决心搬出那里,剜门子走路子搬到了南桃花村。 这个人家,两个儿子,老大三十多了,没有娶妻。原来老大的mama,在老大的脚下头,还生过几个,都没有成活,老大的mama在四十岁那年,又生了一个,活了,也没给他取正经名儿,随口叫他“老梆壳”。这老梆壳长得也和大丫头一样丑陋,假如知根知底的人不说,他们俩走在一块儿,绝对说他们两个是龙凤胎的双生兄弟。七队队长想起了这个老梆壳,把大丫头说给老梆壳,绝对他能要,过了门子绝对还受不着气。七队队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媳妇,媳妇赞成,接下来就是托人去说和。这家三口人,一个爹,两个儿子,光棍子爷仨,正缺个做饭的,有人凭空给送来个媳妇,又是队长的闺女,如同天上掉下来个馅儿饼,这事也就定下了。 大丫头长得丑陋,自己也知道,岁数到了,睡不着觉,为自己的终身忧闷,父亲不失人伦之道,为自己踅摸了个对象定了终身,大丫头暗地里感谢父亲。大丫头二十二了,老梆壳二十五了,都到岁数了,把事儿给办了吧!七队队长和老梆壳的爸爸一商量,定在了腊月里。眼看就入十月门了,双方都在为事儿上做着准备。 忽然间,七队队长听到上面又下来了一个上师范大学的指标,父亲的脑子里又做了文章,我的闺女个子矮小,做庄稼活儿卖得是实顶实的力气,如和老梆壳结了婚,一辈子就要永远受哪夏天钻“棒桶子”冬天顶着西北风到地里“捡石头”“倒粪”的苦了。 上师范大学的,出来是教书,人民教师,那是多美的事啊?风吹不着,雨撒不着,吃的是大米白面,每月拿着固定工资,受人尊敬。 别人都为自己的孩子争取到了享受幸福生活的机会,为什么自己不能呢?他也去了大队部,和革委会主任据理力争。七队队长没少为革委会主任卖力气,革委会主任心里有数,革委会主任照顾了他。 如此,大丫头就上师范大学去了。 老梆壳正准备结婚,整日做着搂着大丫头的美梦,忽然听说大丫头上大学去了。上了大学,肯定人家不跟自己这个老农民了,老梆壳的脑头上,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混身瓦凉瓦凉的,找到未过门的老丈人,七队队长的家里去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