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想回到从前
柳十一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里，他从佩佩家出来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烈日之下，他被阳光照的精神恍惚。 一切都不同了。 从他回来之后，一切都彻底的变了。 十五年前，他隐忍着自己的痛苦，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从战火轰鸣的战场上，回到了这里，耳边不再是枪声如雨，而是楼下煎饼果子摊的吆喝声，一切的平静和宁静，对于当时的他来说，都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折磨。 他握着战刀的手，握起了菜刀，他挎着步枪的手，挎上了菜篮子。 他不知道多少次才让自己变得不紧张，不再因为邻居的叫喊而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再因为半夜的异响就从床上一跃而起，找着已经找不到的枪。 他不知道多少个夜晚难以入眠，痛苦和现实统统折磨着他，他与周遭的任何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在军中称作天才的他，回到了市井之中，幼稚的就像个刚学步的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家里的灶打不着火，是因为家里没有天然气卡欠费了。 柳十一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烧红烧排骨，他一菜刀将排骨连同菜板劈成了两半，吓的他约到家的姑娘躲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那一刻，柳十一才明白，做菜不是杀人，更不是砍怪，他手上的是菜刀，不是战刀，摆在他眼前的是猪排，而不是敌人。 他终于知道，自己该放下了，从今天以后，他就是个普通人。 他也终于用了很久去习惯了这一切。 习惯了每天被煎饼的吆喝声吵醒，习惯了被隔壁邻居两口子吵架烦的睡不着，习惯了下午的时候吆五喝六的一起去屋子里搓一圈麻将。 可是那些痛苦从来不曾从他的身上和心中离去，只是岁月已久，他已经习惯了。 或许说，他从来没有放下过，只是已经麻木。 直到她的出现，就像是匮乏的生活中，一抹最鲜艳的色彩一样。 带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受，他终于能睡的安稳，笑的开心，活的自在，看着身侧的张雨婷，柳十一可以将那些痛苦藏于心底的最深处，能够安然的面对平静的生活。 甚至，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 柳十一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张雨婷的时候，她害羞的红着脸，被他调戏却欲拒还羞，紧紧的拉着他的手，看到他的时候，就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 多少年了？ 五年？ 五年的时间里，他从未变过，可是他周遭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张雨婷已经不再像是当初一样的看着他会笑，他所满足的那间小破房子里，承载满了他的美好回忆，可却似乎并不是张雨婷的。 柳十一还是当年的那个柳十一，而张雨婷，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 又或许，这才是本来的那个她。 …… 柳十一坐在车内，忽然想起了南北的那句话。 “一个男人的沧桑和故事，能把姑娘骗上你的床，可是骗不了一辈子。” 柳十一看着窗外的烈日，捏着手中没有送出去的钻戒，感叹道：“说的真他娘的有道理啊。” 柳十一一如往常的回到了自己的那栋小楼前，下午的这个时间，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下车到达楼上的这短短的几十米，已经走的他是心神俱疲。 才刚刚拐上楼道，柳十一就看到了安娜，蜷着腿，蹲在楼道内的一片阴影下，热的昏昏欲睡，汗水沿着鼻尖不断的低落。 柳十一叹了一口气，假装没有看到，径直走过去开门。 开门的声音吵醒了安娜，安娜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柳十一头也不回的问道：“你来做什么？上次和你说的不够清楚？” “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怎么，盼着我失恋跳楼啊。” “不，不是的……” 柳十一拉开了房门，低声道：“进来吧，别中暑了。” 进了房间，打开了空调，凉气吹拂着脸庞，柳十一终于感受到了舒畅，脱去了身上汗水湿透的衣服，把自己仍在了沙发上懒懒的躺着，看也不看在一旁拘束到手足无措的安娜。 没多久柳十一的鼾声响起，安娜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进了柳十一的房间，安娜总觉得自己就像是贼一样，还是那种采花贼？不，是像小三偷情一样…… 房间内一股子柳十一昨夜的酒味儿，气味实在令人发指，安娜打开了窗户，热气迎面而来，不过这也总比中毒强。 屋子里有些乱，张雨婷离开这间房足足有一天的时间了，看似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房间内的一切都变了，起码臭了不少。 整理了一下房间，把柳十一脱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安娜看了看厨房，什么也没有，冰箱内只有一些剩下的大米，就简单的做了个炒饭。 将盘子放在茶几上，她轻轻推了推柳十一，柳十一鼾声顿时停止，抬起眼皮看着她，道：“怎么？” “你中午还没吃饭吧，我看到就只有这个了，就给你做了些，你吃点儿吧。” “我……”柳十一刚准备说自己不饿，肚子就咕噜一声响起。 暗骂自己一声智障，柳十一一屁股做起来，拿过盘子，道：“我正好饿了。” “嗯。” 安娜站起身来，柳十一埋头吃着饭，头也不抬道：“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什么的话，你可以走了。” “哦，没，没了。” 安娜勉强笑笑，轻轻的离开房间。 柳十一放下了盘子，心中思绪万千。 安娜做的这一切，柳十一他又不是铁石心肠，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这样一个漂亮温柔的姑娘，给他这样一个糙老爷们洗衣做饭的，他能不动心？ 他当然动心，而且他总是无法拒绝，尽管看上去柳十一就没有给过安娜好脸色，可这完全是口嫌体直。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简单的喜欢，就可以的。 生活，不是说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可以的。 柴米油盐，生活的琐事会摧毁任何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而感情是最脆弱的，经历不起时间的折磨。 在柳十一看来，他们两人，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是不应该有交集的，安娜是安娜，柳十一是柳十一，这样就很好。 可以眺望，可以回忆，那些最美好的，都可以留在心底，封存起来，连时间这样的杀手，都对其无可奈何。 更何况，看着这个满是他和张雨婷回忆的房间，柳十一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什么别的心思。 他只是简单的想回到从前，回到从前的宁静。 张雨婷离开的第二天。 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