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节

    （第九十五节）

    叶双华吃惊地说道：“真是太难想像了，地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庞大的世界。怎么以前从来就没有听人说起过。”

    年轻白制服轻蔑地说道：“你就一开船修机器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

    叶双华从对方的语气当中听出了对方对自己的轻视，感到心里有些不爽。许多想问的话便都憋了回去。

    “不要这样子讲么！”还是年纪大的会来事，“我们当初刚来的时候，不也是狗屁都不懂吗。更何况，有好些事情，管我们的人也存心不希望我们知道的太多。”

    这时，二个人身上同时轻轻地抖动了一下，两个立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叶双华猜想，一定是跟李广志一样，他们两个也接到了什么指示了。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年轻的白制服说了一句：“接你的人来了。”年纪大的紧接着说道：“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其他的你自己以后慢慢琢磨吧。”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体结实，体格粗壮的中年人。

    来人冲着两个白制服的人问道：“没有什么问题吧？”

    两人摇了摇头。

    中年人转头对叶双华说道：“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叶双华随口问了一句。

    “跟着我走就是了，干吗问那么多。”中年人不满地说道。

    “跟着你走？你是那一个我都不知道。居然让我跟着你。”

    “我是蜀点那边维修站的站长，你以后就是我那里的人了。”

    “蜀点，蜀点是哪里？”叶双华追问了一句。

    年轻白制服一旁插话道：“这也听不懂，你个二哈子。蜀就是四川了。蜀点就是四川那边的点啦。”

    叶双华没有搭理白制服的叽笑，他招呼也没打便直接跟着中年人的身后出了门。

    对于刚来的人，不懂很正常，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他在心里盘算着从江苏到四川的距离有多远。作为一个船员，想得最多的便是走水路。沿长江航道从四川到江西，差不多有二千多公里。顺风顺水都要走一个多月。如今可是从江苏到四川，完全是逆水而行，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四川。

    “去四川，那么远的路，我们怎么去？难道就这么走着去吗？”叶双华嘴里嘀咕着，他希望中年人能够给他个答案。

    中年人在前面默默地走着，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叶双华所讲的话。静静的通道里，只能听到两个人走路所发出的“沙沙”声。

    通道很快就走到了头，两人来到一个类似于广场一样的大厅里（因为是在地下，所以称广场不太合适）。大厅里人来人往穿梭其间，每个人都仿佛是欠债没钱还似的，脸上绷得紧紧的。极少看到有人在互相交谈。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什么样的服饰和打扮都有，就好像来到了电影工场一样。居然还有人穿着三四十年代的国民党军服。

    叶双华放慢了脚步，好奇地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他知道中年人不大喜欢搭理他，但他还是走上前去问了一句：“这是在拍电影吗？”中年人转过头，用生硬的语气回了他一句：“跟着走就是了，少说点话。”

    穿过大厅，走了没多远，两人顺着一条向下的阶梯来到一个像车站一样的地方。

    早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等待着乘车。墙壁上有一个大大的屏幕。上面不停地闪动着各种数据。叶双华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他看到了几个让他熟悉省份的名称：蜀、湘、皖、赣、鄂、苏等。正当他准备进一步研究屏幕上的各项数据与地名之间的关系，结果一声巨大的呼啸声，车子来了。

    站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上了车。随着众人，中年人领着叶双华走进了车厢。

    接着又是一声呼啸，车子开始起动、飞驰。“什么鬼车子，居然这么大的响动。”叶双华禁不住骂了一句。

    “几百年以前的老古董了。”中年人终于开始接叶双华的话了。

    心里想着心事，跟着中年人走在车厢里，一节节的长厢很长，两人来到一个四周没人的地方，并排坐了下来。

    落坐后，中年人四周瞟了瞟，开口说道：“认识一下吧！我叫瞿庆国，以后你就喊我老瞿就可以了。我是我们那里维修站的小头头。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做事。你放心，跟着我混，有什么事我会罩着你的。”

    叶双华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大厅里的事情，当时瞿庆国一直都板着个脸，所以有些问题他想问又没敢问。如今他能够主动地打招呼讲话，面色也有所缓和，正好借这个机会了解了解情况。于是他面带笑容地说道：“原来是瞿大哥，幸会幸会！小弟姓叶，全名叶双华。”

    瞿庆国连连摆手道：“不必客气！还是叫我老瞿好些。”

    叶双华陪着笑脸：“那好吧！老瞿……大哥，以后就请您多照应了。”

    “那还用说，我都已经说了，跟着我混，我会罩着你的。”在老瞿的话语当中，叶双华可以听出来因为他收了自己这个小弟而感到的高兴。

    叶双华问道：“老瞿大哥，我刚才看到那些人，怎么都穿得希奇古怪的，就像拍电影似的。”

    瞿庆国答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从上面下来的时间不一样，所以穿的衣服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就比方说你吧，你现在穿着这身连体工裤，几十年以后，后下来的人看你现在穿的衣服，不也是跟你现在的想法是一样吗。”

    “老瞿，你也太会说笑话了。那有一套衣服一穿几十年的。再则说了，几十年以后我们差不多都老死了。你看刚才那个人，穿着国民党的军服。年龄也就在二三十岁左右。若是按你说的那样，他就应该是四十年代从上面下来的。现在可是八十年代，这一晃都过了四十多年了。那个国民党军人，怎么说都应该有六七十岁了。”

    叶双华的话，仿佛触动了瞿庆国的某根神经，刚才的得意神情也迅速消散。他阴沉着脸，低声的自语道：“居然都八十年代了，这么快。”

    叶双华不明白老瞿为何突然间变得不高兴，他追问了一句：“瞿哥！没事吧？该不会是因为我那句话没说好吧？”

    老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没事，就是想到了自己的一些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刚才说现在是八十年代了，是吗？”

    “是呀！”叶双华使劲地点着头，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们货轮失事的时间是一九八五年三月十五日。沉船的时候我正好听到了六点半的钟声。当时我还在想那应该是我的祭日呢！”

    叶双华心想，我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居然开始问我问题了。于是他接着说道：“我说老瞿，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为什么那个国民党兵看着只有二三十岁的年龄？”

    老瞿没有回答叶双华的提问，他仰起头，两眼紧盯着车厢的顶部，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姓叶，对吧！”

    叶双华答道：“是姓叶，叶双华。”

    老瞿眼光依然没有离开车顶，继续说道：“小叶呀！你看着我，你说说我现在应该有多大年龄了。”

    叶双华盯着瞿庆国，从头到脚把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说道：“我猜你顶多也就四十岁刚冒头，这还是我尽可能往多了猜的。我说的对不对？”

    瞿庆国“嘿嘿”地干笑了一声，说道：“你猜我四十岁，因为你是刚从地面上来的，所以你才会这么猜。如果你在这里呆得久了，你就不会这样猜了。实话跟你说吧，刚才我问你现在是什么年代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年龄算了算。我是一九五二年四月份被他们给抓下来的，当年我二十八岁，这一晃三十三岁过去了，你替我算一下，我今年应该是多少岁。”

    叶双华张着大嘴，将老瞿从头到脚又重新看了一遍。无论从那个角度看，眼前的老瞿都不像是个六十一岁的人。

    “怎么样，很难相信吧。”瞿庆国说道：“在这个地下世界里，同地面上差不多，什么都不缺，可就是缺少阳光和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