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节

    （第八十三节）

    考察队刚进黑竹沟的第一天，李杰因为不小心，险些被三岔河水给冲走，当时就有人笑话他，说是因为他个子太小造成的。当时他就非常的不服气，曾经赌气地说道：“个子小怎么了，你们能做的事，我哪样不能做。以后谁再说我个小子，我就跟谁急。”此后，便很少有人再提这个词了。如今裴云又用这个话题来奚落他，更加激起他的不满。再则大伙的哄笑，使他越发觉得受到了羞辱。他弯下身，抓起一块从墙上脱落下来的半块砖头，挥手便向裴云砸了过去。不知是因为过于激动的原因，还是因为老赵在身边拉扯的原因，或是因为李杰原本就不想打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距离虽近，那块砖头却没有击中目标。仅在离目标半米远的那堵破墙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痕。

    只看到对方的进攻，而不进行适当的反击，往往会让人觉得这个人过于软弱。那样的话，将来就会受人欺负的。在我们上一代人，父母大都文化水平不高，教育子女都比较简单。如果发现子女在外被人欺负而回到家里，原本指望得到父母的爱抚和呵护，可全没想到，当父母的却是一脸的怒容，“他打你，你就让他打吗？你没还手吗？”

    回答当然是没有。

    “为什么不还手，你没长手吗？”

    “我怕。”或者是：“我不敢。”

    当遇见明显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时，弱的一方必定会选择隐忍，以免造成对自己更大的伤害。到儿童来说这应该是一种比较明智的选择吧。对于这一点，不需要父母教，生来自会。可当父母的，有时却不及子女，他们会立即板起面孔，怒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给你吃的饭呢，都吃到哪里去了？只会在家里狠。你没长手吗？没长手，长嘴了吧！上去咬也要咬他一口。”当然，也许有的父母很会教育孩子，并未如些教育过。但裴云的母亲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样教育过他。只可惜裴云并不是一个身高体壮的人，小的时候从未满足过父母的这个愿望。现如今眼前正好有一个看着比自己弱得多的对手，正好能够借机告慰一下自己的母亲，也可以显示一下自己并非人们想像中的那么软弱可欺。

    当然，即使没有这种教育，他也会反击的。

    裴云高举着手中的支架，愤怒地向李杰冲了过去。

    李杰在捡砖头扔向裴云的时候，中间有个老赵在分隔着双方。

    此刻的裴云正举起支架，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向着李杰冲了过来。

    李杰选择了退却。

    他向后退了两步，一转头，便躲到了正干活的三个彝胞那里。江迪连同三个彝族同胞，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迅速地围了上去，将两人生生的给隔开了。

    被分开的双方，继续打着嘴仗，可谁也没有真正的越过中线。随着对骂的语调慢慢降低，一场刚刚燃起的战火，就这么有惊无险的熄了下去。

    清晨，一道耀眼的阳光冲破重重迷雾，照在了二号营地那残损的破壁残垣上，同时也照在了那几顶无序的帐篷顶上。

    “淅淅沥沥”的滴水声从外面传进了帐篷里。

    “又下雨了吗？”看着阳光映射到帐篷上的影子，李杰感到很奇怪。

    淅水声停了下来，接下来是一阵酸臊的味道从帐篷的缝隙处钻了进来，直接钻进了李杰的鼻孔里，然后继续努力地钻进了他的肺叶。“他娘的！是谁这么缺德，居然跑到我的帐篷边撒尿？”

    脚步声在帐篷外面响。

    李杰用极快的速度钻出了睡袋。他要看看这个缺德的人是谁？

    裴云的背影在破墙后面一晃，消失了。

    “果然是他，这个狗娘养的。”

    李杰快速的穿上衣服，“他娘的，一报还一报。老子现在就报。”

    悄声走到裴云的帐篷前，掏出父母赐给他的人工降雨器，将憋了一夜的晨尿，全部淋在了裴云的帐篷上。

    战火再次被引燃。

    怒骂声、劈里叭拉的打斗声、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打破了黑竹沟清晨的宁静，回荡在二号营地的上空。

    阿约尔拉最先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急急的将骑在李杰身上的裴云给抱了起来。

    躺在地上的李杰用极快的速度迅速地爬了起来，趁着阿约尔拉尚未松手的机会，抡起老拳，狠狠地朝裴云的脸上击去。

    鲜红的鼻血从裴云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李杰转到了断墙的背后，手里握着半截砖头，眼晴死死地盯着裴云的动静，等待着他的反扑。

    鼻血滴在了胸前的衣服上，并没有在停止的意思。

    裴云怒视着躲在墙后面的李杰，用眼神偷偷地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半截砖头，心里快速的盘衡着利弊得失。

    他选择了放弃进攻。还是先止住鼻血再说吧。

    瞪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又有着拉偏架嫌疑的阿约尔拉，丢下一句“哼！真有你的。”掉头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李杰扔下手里的砖头，朝着不远处的小溪边，独自去清洗战争为他带来的伤痕。剩下一脸愁容的阿约尔拉，仰头望着初升的太阳，默默地发着呆。

    过了很长时间，其他人方才一个个的从帐篷里出来。

    阿约尔拉十分的不满，“这么大的声音，你们居然听不见。半天都没人出来。”

    “尔拉大叔，又没什么事，干吗起这么早？”老赵抠着眼角边的眼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江迪倒是诚实一些。“我早都听见了，不想出来。管他们干什么？这场架早晚都是要打的。早点分出胜负，免得以后老是扯来扯去的。”

    望着这几个不愿管闲事的人，阿约尔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随意的吃了点东西，阿约尔拉便提出上路。

    为了避免再次引起冲突，沙马日使提出要将人马分成二组，自然也不会有人反对。阿约尔拉便带着几个人走在了前面。

    看的出来，每个人都希望能够早得结束这次不愉快的考察任务。

    阿约尔拉在前引路，裴江赵紧紧地跟随在其后。

    沙马日使与沙马尔哈陪同肿着半边脸的李杰，沿着前面人走过的足迹，远远的掉在了后面。

    或许是心里有些不大痛快吧，阿约尔拉不再像以往一样时时的回头看看后面跟着的人，他独自像一只老山羊一样，低着头在陡峭的山崖间快速的移动着。不一会时间，跟在后面的几名考察队员便有些气喘嘘嘘地跟不上去趟了。

    在沉闷的气氛当中，人总是累得特别快。

    裴云呼呼地喘着粗气，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用手扯了一把走在前面的老赵，说道：“我说老赵，这个老东西今天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想把我们给累死呀？”

    老赵转过头来，低声应道：“是啊！是有些有对。他今天好些生气，走得比以前快了好些，搞得我现在好生的吃亏。”

    见到有人附和自己，裴云顿时来了勇气。他仰起脖子，冲着前方喊了一嗓子：“喂，前面能不能走慢一点，后面的快要跟不上了。”接着又小声说了一句：“赶着去死呀！前面又没有好吃的，干吗那么玩命。”

    阿约尔拉回头望了望，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后面的三个人陆陆续续地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