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厚积而薄发

    山里的人非常的淳朴，淳朴的让林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村子里有一座无人居住的破旧竹楼，林昱就要在这里安家，乡亲们家境贫寒的给一瓢米、给一瓢豆子，有些富余便给了一床羊毛褥子，虽然破旧却拆洗的非常干净，苏老还送给了林昱一口大铁锅，和一小袋盐巴，那虬髯大汉更是直接，扛着一只新猎到的雄鹿便过来了。

    田大婶带着一帮妇人帮着林昱把竹楼整个清扫了一遍，又洒下大把大把的硫磺，林昱惊恐的看到蜈蚣、蝎子还有各种各样的虫子从竹楼的缝隙里仓皇而逃。

    林昱要来一小车的硫磺，均匀的洒在竹屋的角角落落里，好在小山村后山有一处硫磺矿，足够林昱挥霍了。

    夕阳满山，炊烟袅袅的从破旧的竹屋里升了起来，火塘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爆响着，竹楼里已经非常的昏暗了，火焰映红了林昱的脸膛，闻着铁锅里散发出来的鹿rou的香味，林昱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自言自语说道：“异界也不错！是吧？”

    面前是两本泛黄的书籍，也不知被人翻了多少遍。苏老并没有隐藏修炼的事情，当林昱早上委婉的打听修炼的时候，苏老爽快的拿出两本秘籍给了林昱，一本《太上感应篇》，一本《洗髓论》，都是入门的修炼之法。林昱如获至宝，将两本秘籍看了又看。

    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竹屋里一灯如豆。林昱知道这两本修炼秘籍只是最基础的修炼方法，但依旧如饥似渴的看了起来。

    修行才能改变命运，天命者的命运不在天命，而在于自己，自身的强大方能给林昱带来一丝安全感。这个混乱的异世界，没有斩妖除魔的能力那便只能像破庙里的青衣剑客一般，成为羔羊一般的存在，引颈待割、拨皮抽骨，这就是弱者的下场。

    强者纵横于九天之上，弱者匍匐在泥泞之间。谁都想要在云霄翱翔，谁又想在淤泥里打滚。

    愿一切众生，发慈悲心，具足智慧，永保寿命，无有终尽；

    愿一切众生，具足修行离老死法，一切灾毒，不害其命；

    愿一切众生，具足成就无病恼身，寿命自在，能随意住；

    愿一切众生，得不老不病，常住命根，勇猛精进，入智慧道。

    随着《太上感应篇》书卷上的文字，神识便缓慢运行起来。在命格归星的时候林昱已经踏入修行的初境--凝神境，每日又有饕餮被动吸收灵气，只是浑浑噩噩，不能系统的修炼。现在随着观看《太上感应篇》后，便依照修炼之法将神识主动探入天地之间。

    天上的星辰无穷无尽，却只有一轮月亮，月之精华是所有妖族修炼的圣物，而无数星辰散发的光辉，却只能被天命者吸收。

    林昱并不知道，若是站在远处往这边看过来的话便可以发觉，那皎洁的星光透过竹屋的窗户照耀在了他的身体上面以后，居然从他的体内的万千毛孔当中会隐隐约约的冒出淡到几乎难以辨识的黑色烟气。

    若雾若霭的黑烟，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到九霄云外去，事实上却是聚而不散，风吹不动，慢慢的飘升到了他的头顶上方，然后混合着星辉一起直上九霄，与那颗看不见的星星连在了一起！

    这一根笔直的线，直冲天穹，悬挂九天之上，犹如实质，却似无形！不过普通人却是没有办法看到，即使是最强大的修炼者，最博学的智者也无法看到。

    每一个天命者对应一颗星辰，一根无形、且无法察知的线连接着彼此。遥远的星空中，一个黑洞反常的喷薄出大量的能量，凝成略稠的精华，然后顺着那根线缓慢地向地面淌落，不知越过多少距离，无视云层，无视屋顶，最终落在了林昱的身上。

    星辉柔润，就像是穿过手指的沙与吻过发间的风，直入识海深处。

    林昱分不清星辉、月华还是灵气，也不清楚它们的具体作用，只来者不拒的纳入体内。

    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在感知中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再次变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天地，而在这片天地中，隐约能够感受到某种以神秘节奏进行的呼吸，天地呼吸之间气息渐盈作海，暖洋洋一片。

    林昱一修炼便是一夜。

    直至一抹晨光落在后山的峰顶，村里的雄鸡开始高声啼鸣，他才醒来。

    他有些激动，多日来除了饕餮主动的吸取灵气，这一夜算是自己首次修炼了。初境是凝神洗髓，如果开始洗髓，那么他便将踏上修行的道路。饕餮大法、如是观的神通终究是外物，外物再强，终究不是自己的。如果开始洗髓，踏入修炼的行列，无论能不能回到人类的世界，对于自己的命运，他都将获得一些主动权。

    命运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中来得安稳，将命运交于上天来裁决，那是投机者或是失败者的道路。

    凝神洗髓，凝神之后便是洗髓，但因为实力提升微小，便将其划为一境，统称为凝神洗髓境。洗髓便是将骨髓rou体都清洗一遍，既然是洗，那便会脏。林昱望向自己的双手，神情微变，眼里尽是惘然与不解。他的双手没有任何变化，如昨夜那般干净。

    借助一小盆水，望向水中自己的脸，沉默片刻后，洗了一把脸，水中的倒影斑驳成一团花，当水面静止后，依旧清澈若新。拉起衣领望向自己的身体，发现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之前一样干净。

    洗髓成功，不应该是这样的。林昱有些黯然，心神有些许不宁。

    这种情绪对修炼不好，他对自己默默说道，用永夜中磨砺的坚强意志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

    按照《洗髓论》里的说法，每一种生物从母体中来到这个世界上，呼吸的第一口空气时便将污浊之气带进了身体里，随着岁数的增长，体内污浊之物越来越多。而修炼便是将污浊之物排泄出来，重回母体中通透纯净的rou体。所以才要引灵气入体，借助灵气纯净温和而又狂暴的力量，将那些事物尽数驱逐到体外。

    而洗髓成功后，身体里大量的污浊之物会被排泄出来，可能是一场腹泻，可能是一场臭汗，只有这样才证明身体里的污浊之物被排xiele出来。

    然而林昱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林昱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沉默了很长时间。

    小山村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砍柴的砍柴，种田的种田，捕鱼的捕鱼，没有因为林昱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没有人知道林昱在引动星光洗髓，星光是属于天命者的，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而洗髓是常见的事情，无论是洗髓境乃至知命境的大修行者，只要他在修行，便需要夜复一夜地做这件事情。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洗髓也从来不是一日之事，将伴随着修炼者一生。人类的自我强化，都是从洗髓开始，并且没有上限。当然，妖族、魔族，任何生命的自我强化都是没有上限的。

    竹屋的后面便是一片竹海，风声摇曳，林海涛涛，而林昱的心却在呻吟，多日前挣命的时候吃生竹笋都能津津有味的他，现在端着白米饭却无心下咽，更何况白饭上还有大块的鹿rou。

    无心吃饭，无心睡眠。

    夜里，林昱再次坐在床上继续尝试。

    林昱从挫败情绪里再次振奋起来，他没有时间沮丧，只能不断尝试、努力。

    不成功便成仁，现在多流汗以后就少流血，林昱吃够了永夜中无穷无尽的折磨，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静心冥想，这次却不是星辉摇落，无数浓稠却看不见的灵气，从周围点点聚拢而来，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春风一般缭绕不去。

    那些灵气随着竹海的波涛，一股一股而来，像昨夜的星辉一般，悄无声息地渗进他的身体，然后再也无法看见。

    林昱再次梦见了一片海，浓绿浓绿的海。

    海还是那片海，亘古未变的宁静。宁静不是静止，如同一阵风吹过，海面微微荡漾，但未感觉到风吹过。

    这一海浓绿的波涛澜摇曳在林昱周围，伸手去捞，浓绿从指尖流淌而过，抓不住一丝一毫，只能徒劳地捞到一场空。林昱在这无边无际的海洋中前行，却毫无方向，眼前除了绿还是绿，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林昱也在浓绿浓绿的海洋里迷失了一夜，这一夜之间，林昱在海洋里游荡，却无一丝发觉。直至天色将白，他才再次醒来。

    他不明白，那些星辉去了哪里？那些灵气又去了哪里？

    星辉进入他的身体里，灵气被纳入身体里，他就像一块干枯的海绵，无时无刻不在吸取着天地间的养分，或许当有一天到了临界点，林昱便开始了洗髓，开始真正踏上修行的道路。

    这叫做厚积。

    总有一天，将会薄发。

    或者，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