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党争鼻祖
有人捧就有人踩,这是至理。小说.2 只是踩得下去,踩不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林卓为自己身体正名的行程里,终于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结束了在福建会馆的串门之后,日已当午,林卓等人邀请了福建会馆的与会人员,打算就近包场食无竹第一百零九号分店,一起聚个餐,吃了饭也好有力气继续sao包。 走过一家大型书店,看标志,应该是翰墨书坊的旗下,算起来也是林卓的自家产业,里面人头纷涌,呐喊声此起彼伏,比之于林卓的见面会,不相上下。 侧耳一听,争辩的焦点,还就是他林卓。 “……那林卓就是一个不务正业,媚上欺下之辈,趋奉皇家,毫无读书人傲骨……“ “……林公子见识深远、文采斐然,于国又有大功,不知这位仁兄大言炎炎,又做出过什么功绩……“ “……几本书,几诗词,就敢妄自尊大,以士林魁自居,这会试金榜,可还没有张贴出来呢,岂不是太过心急……“ “……能写出几本书,能有大名遍布南北,怎就不是士林魁?莫不是兄台才华能在林公子之上?“ “……且慢且慢,大名遍布南方,也就罢了,咱们北方,可不认这个什么魁……“ “这位兄台又是何等人物,我乃河南举子,素来仰慕林公子,你代表我、代表你自己,还代表北方,代表北方士林,还不得忙死你,你是四个代表么?“ 加入辩论的人越来越多,局势也越来越混乱,郭廓暴躁如雷,一趟子就要去威,林卓眼疾手快,赶紧把他按住,他还想看看好戏呢。 郭廓被林卓压在身下,满心不爽,这厮最是见不得有人破坏他的行程表,眼看汪秉宜、孙继皋在内的众人扒着墙角,听得津津有味的德行,下一站山东,估计要流产了。 “……早就听闻林卓行事霸道,在蜀中乡试,他的天择学社全数榜上有名,与他不睦的夔州府,却全府士子尽数遭到黜落,这一科会试,春闱安排在夏天也就罢了,听说他林卓和汪秉宜、孙继皋三人均是夺魁热门,敢问世间,可还有公道……“ “公道不公道的,也不能全依着你,人家有本事,有才学,凭什么就不能当魁?难道就因为名声过大,名望过高,就不能当会元,得拱手让给你不成?你有那个能耐么?“ “……科考之路艰辛,林卓以举人身份依然跃居朝廷四品大员,又笃定要占据头榜,一个位子,就是一分机会,还是头榜的机会,实在可惜啊……“ “还是那句话,凭什么?凭什么有才学不能当四品大员,凭什么有才学不能占据头榜?就凭你很惨么?就凭你少了一分机会么?你要有能耐,你就把林公拱下来,我等为你呐喊助威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 林卓渐渐分清楚了,一直在挑刺儿找茬儿,试图煽动气氛的是个河北高邑县的举子,叫做**星,跟他唱和的也多半都是北方举子,另一边儿给自己出头补锅,不停讥讽老赵的,也是北方人,一个通州的李三才,一个河南的魏允孚,支持他们的,却都是西南东南各种南的南方士子。 林卓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不停起哄造势,却屡屡被泄气的**星,要是没有重名的话,这人可是日后东林党的创业元老,大明党争的开山鼻祖。 因为魏允孚屡屡用林卓的才学打脸,恼羞成怒的北方举子,也就顺势开始攻击林卓的才学。 “……林卓为官之后满身铜臭,所作多是市井俚曲,竞无文采华章,不过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或者是灵气全无,沦于风尘俗吏……“ 李三才是个毛头小伙子,二十郎当岁,战斗力和火气都很旺的年纪,只见他轩眉一掀,朗声驳斥,“……造福家国,平叛治乱,才是文人大德,你说三阙沁园春是市井俚曲,我说诵读沁园春而不感怀者,形同冢中枯骨,你说精忠报国是市井俚曲,我说诵读精忠报国不涕下者,形同禽兽……“ **星这边儿不服气,继续纠缠,“……不论身份,只说是文人,林卓已经泯然众人,少有文采华章……“ 林大人看戏也看够了,排众而出,“不知这位兄台以为,要如何才能算是文采华章呢?“ 林卓忙于公务,在士林的周旋并不多,没听过他的人绝无仅有,认识他的人却也很少,但是他身旁的汪秉宜和孙继皋都是士林头面人物,见过的不知凡几,再说还有马千乘的标志性特种兵服饰,这个阵容,一看就知道,来者是谁。 本尊一现身,现场先是大哗,后又寂然,期期艾艾者有之,热血沸腾者有之,欢欣鼓舞者有之,死不服输者也有之。 林卓抿嘴一笑,温润如玉,说的话却老实不客气,地图跑轰得震天响,“诸君莫要沉默,若是不服,敢请命题?“ **星也是不到而立之年,气性也大,就不信这个邪了,死命找个冷僻的题目给你,要是不能花团锦簇,看你好不好意思再当会元,说实在话,**星举人对林卓一路考来从无失手的战绩有点儿看不上,蜀中那嘎达,啧啧,不好多说啊,有几个进士来着? 于是乎,上天给了他无穷的勇气,出了一道惊世骇俗的题,“南星无福,18岁得贤妻而难久在,去我已有3载,望庭院旧物,难免叹息,只恨所学浅薄,唯轻薄小曲聊为抒怀,林公子素有宗师之誉,又多有红袖添香,想来能补我夙愿?“ 这厮居然让林卓写一悼亡诗。 孙继皋难以忍耐,厉声叱喝,“赵兄台,言为心声,你自伤怀,旁人心心相隔,怎能尽如你意?再说请他人代笔,难免对你亡妻不敬,换个题目也罢“
孙继皋大名如雷灌顶,压迫感是有的,但**星却不服,梗着脖子抗声道,“赵某听说,人同此心,林公子既然号称词坛圣手,料来能够感同身受“ 林卓这时候心里只想笑,悼亡诗,这个倒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剽窃感受,但是纳兰性德一个悼亡到死的苦逼人物,如此多的作品岂不是信手拈来。 林卓斜斜眼角,皮笑rou不笑地说,“若是赵兄台不怪在下无礼,林某一试人同此心也是无妨“ 淡淡的讽刺扑面而来,若是**星真与妻情深意笃,怎会以她为筹码为难别人,还要别人人同此心。 围观群众,出了会意的嗤笑声,李三才的声音最是响亮。 **星不愧是个不择手段的人物,练到了唾面自干的九重境界,这点儿讽刺完全不在乎,咬紧了牙关,“若是林公子能以一阕经典补我缺憾,南星当感激不尽“ 这一下倒是把林卓递到了墙角上。 书店外头一阵扰攘,越来越多的士子举子汇聚而来,包括久等林卓不得的山东会馆诸位人物,都来看看,这个热闹要怎生收场。 林卓默然片刻,吩咐笔墨伺候。 “此恨何时已?“ 一笔西来,凌空而至,一阕金缕曲在林卓笔下慢慢流泻而出。 旁边魏允孚、李三才等人,见到成作,不由吟诵不已。 “……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还怕两人俱命薄,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朗诵完毕,偌大翰墨书坊,鸦雀无声。 林卓看着**星,看着这个大明朝的党争鼻祖,心绪复杂。 他一直认为,大明需要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集中起最多的力量,才能纵横万国,文人的盘根错节特性,注定了他们无法承担这个责任,真实的历史也佐证了这一点,文人势大难制的时候,他们不会向外,还是向内,会斗成一团,斗得忘乎所以,连脊梁骨都斗断了。 只有加强皇室,牵制住文臣,才是出路。 但是可惜,林卓自己,也是个文臣,他掉进了伦理陷阱,像今天这样,挨骂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 **星一脸讪讪然,捧着卷轴,很珍惜,很感激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向林卓讨要了一阕诗词,前面的言语如刀都没有生过,“有林公子这词,肯定能让亡妻感动不已“ 林卓淡淡秒了**星一眼,“不然,赵举人伉俪情深,若是尊夫人泉下有知,只要出自贵手,哪怕半阙乡野土调,亦能有感于心,林卓何能,必不致此“ **星脸皮抽紧,仍然堆着笑意再三致谢。 林卓顿觉索然无味,也懒得跟他计较,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