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风雨(九)
看着石宝落寂的背影，胡火羽发出一声讥笑，“靠着我胡家的大军，打了几场胜战，还真把自个当成救世主了，难道本帅离开你，就打不赢这场仗不成！” 胡火羽现在的地位有些尴尬，按名义来说他还只是胡狄的大公子，因为直到今天，后者仍没有立他为嗣，虽然他的二弟胡翼已经去世，暂时不用担心有人与他争嫡，但毕竟胡狄人刚壮年，以后的事谁又能保证不出意外。 五代乱世，纲纪败坏，武力为尊，谁拳头大，谁就有发言权，所以胡火羽极力想扩大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最好能取得一些实质性的兵权，可这正是他的软肋。 弥陀教虽然号称有十万之众，但这是把老弱妇孺全部都算在其中，真正可用之兵不足三万，而且和真正的军队相比，他们只能算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而胡狄正因为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此次出征干脆让他们全部留守兴元府。 对于胡火羽来说，此次能取得大军的临时指挥权，是一个天赐良机，只要能得到这近两万大军的认可，那他的声望将会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就算以后父亲再有子嗣，也对他产生不了多大的威胁。 因此洮县这一战，他不仅要胜，而且还要锋芒毕露，独占鳌头，将军心都争取过来，自然资历和战功都不凡的石宝，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教主，这个石宝仗着老教主的信任，竟敢不把您放在眼里，这样做还真是便宜他了，依属下之见，不如乘着此次出征，给他来个意外！”耿良才满眼凶光。 上次在蝎子峡，耿良才不仅没完成任务，而且还损失了大量的部曲，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笔帐，他一直记在心里，除了罪魁祸首木晗，他最恨的就是当时负责指挥的石宝。 “住口！”胡火羽狠狠地瞪了耿良才一眼，虽然他选择打压石宝，但绝对不会同意耿良才的建议，他心里很清楚，石宝的军事才能对于己方是不可或缺，要不是此次石宝妨碍了他在军中的地位，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喧嚣，看动静是有一支偏军离开了大队，耿良才确认了一下，提议道：“教主，石宝已领兵离开，现在敌患应该不足为虑，我们不如立刻启程，争取早日攻克洮县！”陷害石宝的主意落空，耿良才立刻将目标转移到了木晗身上。 “立刻通知大军启程，争取在明日正午之前，进入洮县境内！”石宝甩下一句话，就大步流星的离去，虽然他手头上少了五千兵马，但他毫不怀疑剩下的这一万多大军，拿下一个小小的洮县还是绰绰有余。 成县境内，距离官道不远的一座山林里，钻山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嘴里嚼着草根，等待着探子的消息。这几次的偷袭是十分顺利，不仅破坏了敌军的后勤，而且还大大延缓了他们的行军速度，难怪大人说不要小瞧游击战。 想起木晗，钻山豹的脑子里，就立刻回忆起当初跟随前者四渡六渡河的情景，真是让人热血沸腾，仅仅百余人就愣是将万余敌军，玩弄在股掌之中，那种滋味，岂是做一个拦道抢劫的山贼能够体会到的。 “豹爷，豹爷！”一名山贼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什么豹爷，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叫我陈指挥！”钻山豹霍地坐了起来，“再叫错，老子亲自割了你的卵子去喂狗。” 自打回到山寨，钻山豹将在军营里学到的一套，一股脑儿的全照搬了过来，就连原先的称呼都强迫变更。 这名山贼是满脸无奈，这都哪跟哪，再说咱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寨子里突然被钻山豹这么一闹，本来懒散惯了的兄弟们当然受不住，有些兄弟就去向大当家诉苦，但哪知道，钻山豹从大当家那里再次出来后，变得更加变本加厉，简直是肆无忌惮，而大当家却从此不再过问。 “是，是，小的该死！陈指挥，敌军启程了！”人在屋檐下，只得陪笑。 钻山豹一跃而起，兴奋直搓手：“真的么，这些家伙竟然还不长记性，那就不要怪豹爷我心狠手辣了，前面的地区好像安排的是栾小乙，这次就便宜这个兔崽子了！” 话说完，钻山豹突然醒悟，瞥了山贼一眼，轻咳了一声，装出一幅正儿八经的模样，吩咐道：“去告诉栾都头，说我陈晏等着他的好消息！” 没有让钻山豹等多久，半个时辰没到，报信的山贼就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不过这次后者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衣裳破破烂烂，手中的长枪被当成了拐杖，看着栾小乙狼狈不堪的模样，钻山豹一脸的愤怒，“怎么回事？不是叫你给我偷偷摸摸吗！谁叫你正面和敌人干上的，就你这斤两想找死么！” “豹……陈指挥！”栾小乙差点喊错，看对方正在气头上，连忙解释道，“小的哪里敢违命，敌军专门派出了一支部队围剿我们，提前设下了圈套，损失了十几个弟兄，我才杀了出来！” “有多少人马？谁是领兵之人？”钻山豹冷静了下来，既然敌军做出了变化，他就要立刻搞清对方的情况。 “约四五千人，领头是石宝，还好小的跑的……” “石宝！”钻山豹不惊反喜，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再次询问道，“你确定是石宝率着四五千人，来围剿我们？” 栾小乙撕开裤腿，指着伤痕，回道：“绝对不会错，小的亲眼所见，这条腿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钻山豹又让栾小乙带路，一直来到刚才交战地的附近，凭借着他超强的侦查能力，不过一会，就找到了这支军队的踪迹，看着眼前四五千大军和石宝本人，钻山豹的脸上乐开了花，因为他知道木晗对此人的评价极高，能将此人吸引出来，绝对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立刻吩咐所有的兄弟，让他们加强行动，哪怕出现一些伤亡，也要继续向敌人施加压力！”钻山豹的语气中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正午时分，胡火羽终于踏入了洮县境内，但和他的计划不同，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万二千的战兵，整个后军都被扔在了后面。 昨晚大军重新启程后，敌人就好像疯了一样，突然加强了袭击，以前是半个人影都抓不到，但这次对方哪怕是有所损伤，都会坚持突破石宝的封锁，不停地对后军进行袭击，没有办法，他只有命令后军原地驻守，自己率着前军先行一步。 “报，主帅，前方有几人自称是我军的密探，要求面见您！”一名哨探来在大军前，飞身下马，禀告道。 “密探！？让他们过来！”胡狄在交换的人质中，安插密探一事，胡火羽是知道的，他没有犹豫就立刻应声。 “主帅！小心有诈！”一旁的众将急忙提醒，他们也被卢盈之事弄得神经紧张，生怕对方再来一出，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胡火羽心中一笑，行刺对他而言，真的一点都不可怕，他自幼就是武学奇才，如果单论武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现在正是他展现魄力的时候，“无妨！区区风险我自有分寸，但不能寒了义士的忠心！” 果然，此话一出，众将望来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敬重，让胡火羽甚是有些得意。 “小人张福参见将军！”一名中年男子，在先前哨探的带领下，径直来到胡火羽的马前，跪倒在地，此人是张府的老管家，先前木晗去府城捐官之时，还曾在张府有过一面之缘，但他熬不住大刑和欲望的诱惑，背主投降，做了胡军的间谍。 其实胡狄安插的间谍远不止他一人，只是因为张任远赴成都，给了他很多的方便，又在某些他看来是志同道合之人的帮助下，才顺利潜逃出城。 “木贼那边有什么动静？”胡火羽没有客套，直接进入了主题，现在毕竟胜负未分，任何情报都显得至关重要。 “禀告将军，木贼已决定死守洮县，正在日夜不停的加强城防！”张福立刻答道。 “当真？”胡火羽闻言一喜，他最怕的就是木晗和他玩捉迷藏，秦岭山脉实在太大了，一旦让对方逃掉，随便往山上一藏，再想把对方找出来，那是比登天还难。 “将军，小人已和其他几人确认过，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确凿无疑！”张福回答的斩钉截铁，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还提议道，“木贼为了获得更多的喘息时间，还派人驻守在鹰嘴岩，以抗将军的大军，将军不信，一探便知！” “好，你先下去歇息，等本帅派人去确认之后，必定重重有赏！”胡火羽连连点头，如果鹰嘴岩真有敌军驻防，那木晗的战略意图就显而易见了。 鹰嘴岩离此地并不远，仅过了一个时辰，前去打探消息的哨探便传回了情报，鹰嘴岩上确实有人正在修筑防御工事，从人数来看，大约有一营人马。 胡火羽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根据情报显示，这一营人马，几乎是对方三分之一的兵力，对方肯下这么大的投入，看样子密探的消息已经得到证实。 “立刻出发，天黑之前，本帅要攻下鹰嘴岩！”胡火羽一声大喝，这一刻他显得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