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前所未见（一）
凯瑟琳站在淡白色的花边窗帘前。 她的体外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 蛋壳形的光弧模拟着周围的颜色，让她穿着白裙的身体化为一条变色龙，融合在窗户的背景色中。 这一刻，“隐光术”将她变成一个小透明。倘若正面朝她这边看来，恐怕连她的一点影子都发现不了。 凯瑟琳现在并不在李维的城堡中。在“自己的家里”，可没隐身的必要。 说来有点可怜，虽然灰石城堡名义还是李维的地产，但实际早已被她鸠占鹊巢。在魔法的控制下，这座偌大城堡的一砖一瓦都得接受她的指挥。控制力达到了这种程度，还能对她的女主人身份说些什么呢。 不在城堡，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答案是灰岩镇另一处神秘的所在。 这里是小镇最西侧的一座尖塔，它整个镶嵌在环绕小镇的围墙中。里侧是青葱麦地，外边就是一片灰面包树组成的疏林。 它正是小镇最高的建筑，比一边的城墙还要高上不少，尖细如针的塔尖离地五十公尺不止。 而为什么说这儿神秘呢？ 因为住着这儿的人，是小镇唯一的巫师。 半年多以前，跟随李维来到这处乡下地方的，除了首席骑士安格斯，其实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这位始终黑袍罩身的查得巫师。 但他可没受到李维的邀请，而是得到了帝国官方的委派。 经过半年多的相处后，查得巫师已经成为了灰岩镇最为神秘的人。 因为他除却一开始的惊艳露相，就始终生活在尖塔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服务他的几个仆从，几乎不和任何人接触，即使是李维。 距离产生的不仅是美，还有各种误解和相互疏离。 正是查得宅的一心一意，外加他诡异的长相，导致各种流言蜚语都投到他的身上。 一开始人们依照看脸的传统，只是认为他可能图谋不轨。伴随恐惧日益加深，现在已经到了无论那家小孩天黑没回来，或者村头母猪怀上野猪的崽，都喜欢拉上他牵扯一番的程度。当然，这些瞎扯淡最后也都只变成了瞎扯淡。只是经过一番番洗练，灰岩镇的镇民们形成了对查得的大概印象，神秘、可怕、阴森，还有就是猜测——“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弄什么，但他一定在试图搞事”。 事实上，他们全都误解他了。 关注查得足有一个月的凯瑟琳，十分认定这位巫师只不过一直窝在屋里看书而已。 一向看人很准的她认为像查得这类的人，可以用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一言概之——书呆子。 凯瑟琳现在正处在这位书呆子的书房。 事实上，查得离她的所在之地只有不到五公尺远！ 这个瘦高的男子，身着万载不变的黑袍，头戴一顶长长的尖角帽，像往常一样淹没在书堆里。 他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漆厚背椅上，面前是一张足有两公尺长的樱桃木方桌。 以他为中心，他的前方，还有左右两侧，有三堆累积的很高的书。即使左边最低的一堆，也起到他的眉梢。 不仅是身前，查得后边的那一个十公尺长，三公尺高的大书橱，里边那一个个方格也全是书，大大小小能有几千册。 但身处于这样的环境里，查得却不感到窒息。相反，却像是一条鱼儿回到了久违的水中，各种酣畅淋漓。 看着他读书时专注的样子，凯瑟琳在期待着什么。 此刻窗外正是月明星稀。 清凉的晚风，从玻璃间的缝隙透了过来，窗帘微微起伏。 窗户内，正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场景，实在是让人不由惊疑什么。 只不过，当目光投射到查得的脸上，你就会知道这不过是瞎想。 查得是一个很出众的人。 一般人的脸长也就在二十公分左右，他却足足多出一倍半，三十公分不止，仿若驴马一般。连带着五官都仿佛被拉长扭曲，像是一张十分离奇的抽象画，还是十分超现实主义的那一种。这幅尊荣别说是凯瑟琳，就连为李维做牛排的厨子大叔，他家那个足有九十公斤重的胖闺女都得是一脸嫌弃啊。 凯瑟琳感兴趣的原因，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塑像。 它被查得牢牢抓在手里，哪怕读书时都不曾放下分毫，显然对他十分重要。 这尊银白色的塑像刻画的，是一个身着丝绸长袍，头戴王冠的美丽精灵。 她面容高贵，含笑的嘴角仿若轻蔑一切。 无论是她头顶上的冠冕，还是她身上的衣服，乃至于她凹凸有致的身躯，全都装饰以瑰丽异常的网状纹。即使她美丽异常的面庞也是一样，浅浅的网纹，让她仿佛戴上了一层面纱。在这些细小网格的网点上，镶嵌着各种细碎的宝石、水晶。纯白的灯光照在上边，一片瑰丽晶莹。 这刚好被人一握的小小塑像，可是别有乾坤。 在凯瑟琳的眼里，它闪耀着诡异莫名的元素彩光，在纯白、明黄、赤红、淡紫、墨黑中随意变化。 作为召唤法师，她十分清楚这种元素彩光的来历——神力。也就是说，被查得握在手里的是一尊神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即使只有十五公分，但能激射出这种元素彩光，还是证明了它的身份。 让凯瑟琳感到意外的，不是“被这个猥琐男拿在手里的东西，居然是一尊女神像”，而是神像上刻画的这位女神，她居然压根不知道她的来历。 这可触碰到了她敏感的神经。 虽然刚复活不久，但这段时间，凯瑟琳可没忘记勤修自己的手艺。毕竟，现在不比过去，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 作为一个主修召唤系的巫师，这位迦兰公主修炼的自然是“与神打交道”的本事。 复活的第二天，她就已经通过通幽术，与所有中等神力以上的神明，都建立了简单的链接。 精灵神系，作为她最喜欢的一个神系，自然也不例外——出于爱美的天性，公主殿下对颜值高的神明是很中意的。 所以，凯瑟琳很肯定，现在被查得抓在手里的这位“胸很大”的女神，绝对是一位新人。至少在三天之前，精灵神系里并没有这位的存在。 而这尊诡异的女神像，也正是她赶到这儿的原因。 在监控查得的元素兽提醒尖塔里有诡异的元素波动后，凯瑟琳在第一时间来到了这儿。 通过对查得一系列观察，公主殿下可知道这个书呆子还是一个间谍，一个安插在灰岩镇这边，时刻监视李维动向的间谍。 正当凯瑟琳看的津津有味时，查得突然放下手里的书，他长长的马脸这一刻满是沮丧、愤怒和不甘。 迟疑了一会儿，只见他将手里的女神像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第二次念动咒语。 伴随诡异的音节一个个吐出，镶嵌在女神像上的那些宝石颗粒开始相继发光。神像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庄重美丽。 待在一边的凯瑟琳，一双浅蓝色的美丽眼睛微微张大。 她觉察出查得正在使用通幽术。 不由的看向镶嵌在金属女神像上的那些细碎的宝石、水晶，凯瑟琳完全没想到它们居然是充当共振介质的魔化物。 这给她的感觉，仿若是牛角长在马头上，那叫一个不可思议。 凯瑟琳可知道，和五千年前一样，现在的神明对于巫师还是一样抵触。而发动咒语魔法，所必须的魔化物，正是巫师最重要的标志，将这些东西镶嵌在神像上，简直不啻于在打对方的脸。 下一刻，她也从随身的小袋里掏出一些水晶尘洒向四周，微微念动着咒语。 隐光术除了隐身外，还有息声的能力，只有声音不是太大，它可以自动屏蔽掉，不让人察觉。 当凯瑟琳再睁开眼睛时，透过查得面前的女神像，她看到不一样的光景。 这一刻，她只见自己像一个浮空的幽灵，置身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周围浮现着许多高大的身影。 有的人身狮头，有的蛇尾虎躯，有的背生双翼…… 当她远远飞离这一边后，凯瑟琳又望见这些身影处在一株巨大的橡木上，像是一颗颗挂在树梢、茎干上的果实。这株橡木高大无朋，在这片黑暗的虚空中，它仿若是整个世界。 发动通幽术的第一刻，都会目睹这样的场景。 凯瑟琳驱动此刻半透明的身躯，挨近到神木周围，开始仔细寻找着什么。 她很快在树木根部的地方，发现同样活似幽灵的查得巫师。 “这是万丝巢域，蜘蛛魔龙居然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