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讽刺
流霜听到莫远的话，微笑道：“早便听闻莫公子大名，公子诗作，得幸闻之。”莫远点点头，顿了顿身，轻声道：“一舞动篁园，千凝素芷烟。从闻流野后，风雪满晴空。” “嗯，莫远莫玉恒的五言，倒是有点出尘的感觉。”郑远航听完莫远的诗，由衷赞叹道。若是莫远知道郑远航的评价的话，那一定会非常高兴，广大才人吟诗作赋为的不过一个名，而这个名为的也就是以后的仕途，若是因为一首小小的五言就能够被郑大人所赏识，那可真是走了大运气。其实这诗也就那样，没什么特别，但毕竟是赞美流霜的，那放在郑远航这里可就不一般了。今日郑远航来，无非是为流霜捧场，他垂涎流霜可不是短日子了，但因为家里老虎的阻拦，一直没机会来江畔金云一睹芳泽，今天是母老虎回娘家，郑远航才起了情思。 莫远读完了自己的诗，周围倒是有人赞言，他故作冷静，其实满心欢喜。莫远谦虚地拱拱手，就要落座，就在这时，楼上忽然旁边传来声音道：“我看莫兄台这首五言绝句，也不如何出彩。” 莫远眉毛一皱，回头看去，却看见孔余诚老神哉哉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冲莫远微笑。莫远心中气愤，闷声道：“不知孔兄高见？” 孔余诚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走下来，走到莫远身边。柳风看到孔余诚，愕然一笑：“这孔大才子也在这里，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孔余诚对莫远拱拱手，道：“莫兄诗才虽然了得，但这首五言实在有些欠妥当，云里雾里绕来绕去，可不符合今日的气氛。在下不才，也有一首献给流霜姑娘。”说罢，他清清嗓子，缓缓吟唱道：“且有佳人舞流霜，一舞华彩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此处改编自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孔余诚这首诗真可谓是技惊四方了，作者存了敷衍了事的心，没愿意自己现编，所以这水平可上来许多。孔余诚聘请了三位老夫子共同研究出来的，只为今天这一个露脸的机会，莫远抱歉被踩了肩膀，不过在孔余诚看来，那也纯属活该。 莫远听了孔余诚的诗，顿时便知道自己的五言可是被盖过不是一星半点，这首诗韵律意境意象都乃数上乘，恐怕就算是个浸yin诗道几十载的老学究，也不可能在几息之间想到更好的词句。 周围的人们开始议论，莫远站在那里，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与莫远同行而来的人中，有一个名叫王涛，他见莫远进退两难，忽然想到前几日《从军行》之事，他低声提醒了莫远一句，莫远如同抓到了宝，立刻回敬孔余诚道：“孔兄这首诗气魄雄大，在下实在佩服，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只是，既然孔兄台如此大才，前几日为何会被一个无名的书生给比过去了呢？最令我觉得有意思的是，那个书生似乎还是一个商户家里聘请来教书的先生。不知孔兄，作何解释？” “你……”孔余诚闹了个大红脸。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莫远这番话可算是踩到了孔余诚的命门。前些日子那个柳风一首《从军行》嘲讽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书生，他本以为同为书生，应该没人会提起柳风来，谁想可能是自己踩得太狠，这莫远不管不顾，直接将此事抛了出来。 果然，莫远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尽皆想到了那首将金陵所有寻花问柳的书生都嘲讽了的《从军行》，众人脸色不仅难看起来。楼上的郑远航倒是有些奇怪，他业务繁忙，可没空理会只写过一首小诗的柳风。 “怎么回事？这教书先生又是何许人也？”郑远航转头问宁涛。宁涛轻声解释一番，又将《从军行》念给郑远航听。郑远航听后，微微点头，竟然甚为满意：“这个柳风柳子谦真是一语中的，心忧天下，也算是一个君子了。只是这诗，实在过于激进了，似乎将全天下的书生都得罪了一样。” “哟哟，看到没有，柳兄弟这人气真是高啊，你都没出场，所有人就都在议论你了。”陆胖子大笑道。柳风苦笑道：“别嘲讽我了，他们哪里是在议论，分明就是在咒骂我吧。” “咦，话可不能这么说，管他是赞还是骂，有人气就是好的。等着，我替你再填一把火，让这个孔余诚这么嚣张！”说罢，柳风拦都拦不住，陆胖子已经起身来到栏杆旁，冲着下面喊道：“孔余诚大官人，柳子谦就在这里！” 众人寻声看去，却见到一个肥的流油的大胖子挥着看上去只有三寸长的粗胳膊冲着众人微笑。众人还在纳闷难道这个柳风竟然如此龌龊模样，孔余诚已经咬牙切齿地说道：“柳子谦在哪里？他可做的了比我更好的诗作？”孔余诚可有着相当大的信心，他不信柳风能够超越三个老夫子的智商。 柳风听到孔余诚的话，只好无奈地从座位上站起，他走到栏杆边，和陆胖子并排站在一起。 “这个柳风柳子谦，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郑远航一见到柳风，就对他有着莫名的好感，不禁出声赞道。 柳风冲孔余诚拱手微笑，道：“哎呀呀，孔兄，真是好久不见啊，最近还好吗？” 孔余诚冷笑道：“柳子谦，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下楼赋诗一首吧！” “这样不好吧？毕竟台上流霜姑娘还在等着献舞，我们这么做，岂不是抢了人家的风头？”柳风别的不行，转移话题与切人要害拿的最是准确，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弄得孔余诚陷入了被动。 流霜倒是善良，还没等其他人议论起来，自己已经替孔余诚解围道：“不妨事的，流霜的舞蹈怎么赶得上诸位才子的灵感来得重要呢？想必柳公子一定是有了极佳的诗作，就请柳公子不吝赞美了！”流霜绵里藏针，同样是一句话把柳风逼到了不得不赋诗一首的地步。 柳风撇撇嘴，转身就走下了楼，他来到孔余诚旁边，很是突兀地做了个长揖。孔余诚愣了愣，没弄明白柳风的意思，柳风抬起头，诡异地笑道：“请孔兄赐教。” “啊？这……”孔余诚瞬间明白了柳风的意思，不禁暗骂柳风阴险。他主动作揖，礼数周全，然后请自己赐教，分明就是装作刚刚那首没看到，要孔余诚再做一首的意思。孔余诚上哪里找一首更好的呢？他在犹豫之际，流霜倒是又一次为他解围，道：“柳先生可是疏忽了，刚刚孔公子一首佳作，小女子很是喜欢，难道先生没有听到吗？没听到的话，小女子可以为先生重复一遍。”说罢，流霜吟唱了一边刚刚孔余诚所做诗作。 柳风心想，这个女人看上去优美可人，怎么总愿意拆我的台？好，既然你不让我顺利，我就恶心恶心你！ 想到这里，柳风微笑道：“是在下疏忽了。实话说，孔兄这首诗比喻用的是真好，我很喜欢。我这里也有一首诗，就献给流霜姑娘了。” “咳咳！”柳风清了清嗓子，“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万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怎么样，流霜姑娘？” 此诗一出，在座才子顿时纷纷站起身来，看样子似乎想要暴揍柳风一顿。不过又碍于楼上郑大人在，只能原地使闷劲。 柳风正是拿捏住了这帮才子爱美人更爱江山的心理。在郑大人面前他们当然不敢造次，所以柳风就可以随意造次。 “哈哈哈哈！你们别这样看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柳风向四周拱手，结果一个回应的都没有。他看向台上的流霜，就连流霜那美丽的眸子里都是带了一丝火气。 糟糕，怎么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柳风暗暗想道。不过事情做了之后就要承受可能会带来的不利后果，就像是上床不带套就一定要做好生孩子的准备一样。柳风哈哈一笑，坦然承受了周围才子佳人的恶意，他接着说道：“刚刚是口误，刚刚是口误。其实我方才在楼上并没有仔细观看流霜姑娘的舞蹈，虽然觉得流霜姑娘舞艺高超，但今日我就不要妄加评论了。倒有一首词，送给我的挚友孔余诚，以及在座的各位……大才子！” 听到“挚友”两个字，孔余诚不由抽了抽眼皮，他到此时才发现原来柳风就是个无赖。 只听到柳风说道：“暮雨落幽燕，白浪绵绵，秦淮岸外灯火欢。一片汪洋都不见，才人满船。 往事越千年，几多惭颜，不晓塞外风雪寒。锦瑟春风今又起，还是人间。”（此处改编自毛主席诗作《浪淘沙.北戴河》） 此诗一成，得了，柳风别想再在金陵诗圈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