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图谋
苏氏点了点下巴,将楚玉凝往怀里搂紧了些。 “娘会照顾好你的!”她轻声而又郑重地说道。 “嗯!”楚玉凝重重应了一声儿。 母女两人相互依偎着,直到马车到达楚府,才分开下车。 今日楚阔休沐,原本他打算亲自过康安侯府接苏氏母女回府,无奈小舅子无人作陪,且母亲与岳母有要事相商,他只能留在府里,派王大管事去接的人。 苏氏先带楚玉凝回秀峰院,刚过二门,柳嬷嬷步履匆匆、神色焦急地迎了上来。 不过三日不见,柳嬷嬷一头华发变成满头雪白,眉间的皱纹亦深了几道,眼窝深陷,眼皮耷拉,整个人好似苍老了好几岁。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老奴对不住您!”柳嬷嬷呜咽说着,竟“噗通”一声,对着苏氏跪了下去。 “奶娘,你快起来,这是发生了何事?”苏氏忙不迭弯腰将人扶起。 柳嬷嬷抹了把泪,“夫人且随老奴来。” 主仆一行来到秀峰院。 刚踏入正屋,苏氏便止住了脚步。 屋中一应贵重摆设尽皆撤了去,卧房里也如此,就连苏氏陪嫁的物事也一件不落地全消失了踪迹。 苏氏扶柳嬷嬷在杌子上坐下,“奶娘,您莫哭,钱财乃身外之物。”虽如此说着,那面上终究覆上一层寒霜。 屋中既是如此,想必她装嫁妆的库房早就被搬一空了。 “这是谁的主意?” “是亲家老太太昨儿带着三姨奶奶,吩咐丫头婆子来搬的。老奴阻挡不住,院中但凡有丫头婆子反抗,都挨了板子。” “那您?” “我无碍。”柳嬷嬷摇了摇头,面露苦笑,“老奴年纪大了,老太太怕是有所顾虑,怕府中传出打死家奴的恶名,这才不敢对老奴动手哩!老奴无用,没能保住夫人的东西!” “嬷嬷,您不必如此。她们胆敢拿走母亲的嫁妆,也得有那个胆量花才行。”楚玉凝嘴角噙着冷笑,眸光沉沉道。 苏氏摸了摸她的头,“玉凝别气,那是我的嫁妆,除非我允许,否则她们即便搬到天上去,也得给我一件一件地还回来!” 柳嬷嬷见苏氏面上温温柔柔的,然语气坚定,不由放了大半的心。 然她们现下在府中孤立无援,亲家老太太又和楚老太太沆瀣一气,这嫁妆又岂是轻易能要得回来的。 “嬷嬷,您去吩咐丫头打些热水过来。我们梳洗一番,去正院给老太太‘请安’!”苏氏柔声细语说道,只那请安二字咬的有些重。 柳嬷嬷领命而去。 楚玉凝则凑到苏氏身旁,压低声音问道:“娘,外院现下可还有得用的人?” 苏氏凝眉沉思一番,有些愁苦地摇了摇头。 楚老太太既然已联合亲家老太太穆氏做出行动,想必已经将这府里布置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就等着她们娘俩儿进来后,好任她们摆布! 只怕这秀峰院,有些人瞅见形势不对,已暗中投靠到楚老太太那处去了,以为自己日后谋个好出路呢! 楚玉凝有些烦躁地扯了扯头发。 “有了!”就在这时,苏氏忽然想起一人。 “你可还记得那叫兰舟的小乞丐?” 楚玉凝苦笑着点了点头。 关键时刻,在这府中,她们唯一能够依仗的,竟只有兰舟。 只因,她打心里笃定,兰舟不会背叛她。 也不知从何处来的自信,明明这辈子二人不过只打了几个照面,她竟生出这种直觉。 早些时候还心心念念要将人赶出去,现下有了困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楚玉凝十分唾弃现下这般处境中的自己。 然,除了兰舟,她们竟是用谁都不放心。 再则,兰舟肩部受了伤,要出府换药,理由合情合理,亦不会引人怀疑。 “娘,儿有一个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或可一试。”楚玉凝将头贴着苏氏耳侧,压低声音耳语数句。 苏氏凝眉听着,立时道:“不可!” 楚玉凝未料到母亲会拒绝地如此干脆。 “母亲可有其余法子?” “我们想法子给你外祖父送封信去。” “从京城到金陵,骑马来回也得五六日光景。何况,我们如何寻那可信之人?再则,外祖父收到信后,会否前来相助亦不可知。儿以为,与其期望于别人,不若靠自己。” 苏氏怔怔看着楚玉凝,再想不到会从八岁的爱女口中听到这番话。 不,她方才那个提议,就足以让她震惊。 “娘。”楚玉凝软软地抱着苏氏的腰,将脸颊贴着她胸脯,“玉凝再不愿您有任何闪失,更不愿与您分开。方才那个法子就极好,玉凝不怕被人骂,只要您好好的,玉凝就心满意足了。” “你让我再想想。” “娘,此事事不宜迟,再晚下去,咱们就真成那笼中困鸟了!” “好吧,那便如你所言。”苏氏将下巴抵在楚玉凝头顶,沉沉地叹了口气。
“奶娘,我好似把一串珠花掉到马车上了,您快去马厩帮我找找。”楚玉凝唤来奶娘,走到桌案旁,提笔写了纸条,卷成一个卷,并一包银子,交到奶娘手里,低声叮嘱她交给兰舟。 兰舟那么聪明,知晓该如何做的。 奶娘点点头,将东西收进怀里风风火火走了,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瞧我这毛手毛脚的,连姑娘头上的珠花也能弄丢了! 苏氏问了柳嬷嬷,得知继母穆氏和三妹苏宸娘在松涛院里与老太太说话,舅老爷则在外书房与楚阔商量事宜。 母女二人简略梳洗一番,便相携前往松涛院去给楚老太太和穆氏请安。 几人见了礼后,楚老太太仿佛当这几日的事未曾发生过一般,穆氏也不曾过问半句。 “坐吧。”楚老太太让丫头安了座,倒没命人将楚玉凝遣走。 “玉凝,来三姨这儿坐,几年不见,你竟已长地这般高了。瞧这脸蛋儿精致得宛若画里仙童一般。” 一屋子人中约莫也就只剩苏三姨苏宸娘能对着楚玉凝谈笑自如。 楚玉凝腼腆地对她笑了笑。 “谢谢三姨,玉凝有伤在身,陪着母亲便好。” 苏宸娘便朝她挤出个和善的笑,随手拿起案几上的茶碗喝茶,却再不问一句,她这伤是从何而来。 楚玉凝冷眼瞧着,楚老太太仿佛老僧入定般微眯双眼,而继外祖母穆氏则微阖双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这是谁都不打算先行开口?等着苏氏自己按捺不住? 楚玉凝这般想着,将手放在苏氏膝头蹭了蹭。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便也如楚老太太等人一般,把自己当个局外人,淡定地坐着饮茶。 屋中便这般诡异地静默了约莫一刻钟。 楚老太太毕竟是这松涛院的主人,再静下去,她脸面挂不住。 因而,她放下手中转着的佛珠,睁开双眼,看着苏氏,“我已与亲家老太太商议好,你清白已失、名声有碍,已当不得楚府当家主母。前朝多少贞洁妇人都是一根黄粱木吊死,搏个清白名声。你既不愿走这条路,不若我在京郊捐建一座庵堂,你便在那处剃度修行,为父母亲人祈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