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生活不易
桐乡石门。 几年没来石门了,这里变化不大,还是一条主干道。主干道的两旁,是各种服装厂,穿过石门运河大桥,来到朝河山方向走的石门镇菜市场这边,还是老样子。想了想,把车停在十字路口的农业银行门口,然后去银行取了一万块。 这是我自己仅剩的一点钱。 取了钱我就直接走到银行旁边的工商超市,买了一些营养品之类的东西,然后再回到车里,按照王鹏给的地址,找到了位于运河边的红太阳毛纺厂。我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他们下班的时候,老远,我就看见了我妈从厂里走出来。 她穿着一套很朴素的单排扣女衬衫,显得比较老旧的那种。 身上到处都是灰尘的她,拍了拍灰尘,然后走到门口的自行车停放点,取出一辆起码用了好几年的26自行车。我把车停下,正准备叫她又发现我喊不出口的时候,她骑着自行车,从我车旁经过,然后沿着厂门口的公路,朝着石门钢厂那边而去。 等她转过弯,我才回过神来启动车子追了上去。 她住的地方,距离毛纺厂大约一公里的样子,是在乡下的房子里,公路刚好到她居住的门口。或许是她发现了我跟着她的缘故,所以到了门口的时候,她捏了一下自行车刹车,停下来扭过头来看着距离她不足三米的我。 “你是哪个?”多少年,没听见这么纯正的家乡口音了。 在我妈用跟我同一个口音的四川话问我是谁,在她声音穿入我耳朵的一刹那,我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接着,感觉眼泪就像是缺了口的洪水般快要涌出来。“我....”摇下车窗把头伸出窗外的我,一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马上我就要二十六周岁了,整整十八年了,十八年啊! 我还这么年轻,她却老了,那一头的白发,一脸苍老的皱纹,看得人揪心。同时,我也很伤心,十八年过去,她已经记不得我的样子了。同时,要不是见到,我也不知道她的样子。这就是命运的作弄。 这种站在自己亲妈面前,但是她却不认识你的痛苦。 我想只有那些有着跟我一样遭遇的人,才能真的体会吧? 最终,我还是艰难的从嘴里挤出:“我是钱萧!”四个字。 ........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站了半个小时。 一直到一名身材高大,看起来大概四十多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骑着一辆老式黑色永久自行车来到我妈的面前,然后问:“易秀芳,这个年轻人是哪个?”男子用的也是我能听得懂的话,但是不是四川话。 虽然话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口音不同。 听起来,像是云南那边的口音。 “他是我二娃!”我妈望着他回道。 看着我妈眼中那闪烁的泪花跟颤抖的语气,我的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跟莫名的心痛。那中年男子听了我妈的话,微微的诧异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你就是钱萧啊,你mama总是跟我提起你!” “走,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们做饭吃去!” 中年男子为了不让气氛尴尬,提议先做饭吃,我妈一听,也擦了擦泪,然后点头转身带着我到了他们的住处。他们住在二楼。房子两百一个月,整个二楼的三间房都是他们租的。听说房子是中年男子jiejie的,他jiejie三十多年前,从云南嫁到这边来的。 隔壁的小别墅,就是他jiejie家修的。 这边的老房子,就出租给了我妈他们,亲戚关系,所以房租很便宜。 楼下一楼还住着一个老人,是那中年男子jiejie的婆婆。 “这个你叫李叔吧!”上楼的时候,我妈给我说道。 做饭的时候,我妈跟我说,当年她实在是忍受不了我爸,就跟着这个李叔从四川来到了浙江,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石门。提起我爸,我妈就带着一肚子的怨恨,她说我爸有钱就送给了那些小姐,连几十块的学费都不给,不让我跟meimei读书。 大哥读书的钱,还是她种菜来的。 对于我爸的事,我没什么怨恨,毕竟他人都去世了这么多年了,再说,也都是过去了。所以我只是频频的点头,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今天的午餐很丰盛,都是四川菜。我妈取下阳台上的腊rou香肠,还有板鸭跟腌制晾干的猪肝等。 四川人都每年在冬季或者是过年的时候,都会腌制鸡鸭鱼。 将其晾干,放到第二年都还能吃,尤其是麻辣五香腊rou跟香肠这些,更是必备品。 “你要不要跟你大哥联系?他在广西南宁,跟着你舅舅在工地上干活!”吃饭的时候,我妈跟我说她跟我大哥还有联系。然后她又问我:“你跟你三妹有联系没有?”
“没有!我出来后,就没了她的联系方式!” 每次提到我meimei,我就总是会想起裴斐的父母。 心中不免又升起一团无名之火。 “钱萧,你要不要喝酒?”到隔壁房间里去翻了一阵的李叔,拿了一瓶稻花香过来。 “我不喝,要开车!”面对他的好意,我微笑的拒绝了。 对于眼前这个李叔,我心里没什么好感,看他臃肿的身体,应该就是个没什么正经职业的。 “小伙子混得可以哦,还有车子,那楼下的车子就是你的啊?”一听我要开车,那李叔的眼睛里立刻闪过一丝光亮。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我对他的厌恶的感觉,又增添了几分。但是我妈跟了他这么多年,我也不好说什么,所以脸上还是挂着职业的微笑,说:“那车不是我的,我还没混那么好,是朋友的车,她暂时不需要,所以让我用一段时间!” “那也不错啊,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云南人,跟四川人一样,走到哪的套路方式都是基本相同的。 跟谁交往或者交谈的时候都总是爱说这些,什么混的不错啊,发财啊之类的,然后就是各种近乎,接着就是烟酒茶。先用逃逸炮弹打晕对方,接着再是提出自己的要求,不是帮忙就是要你请客吃饭之类的。 ......... 吃完中午饭,我妈打电话给厂里请了半天假。 然后跟李叔两个人带着我逛了一圈石门,我妈非要带着我去买衣服,最后花了两百多块,在一地摊前买了两套。她跟我说,李叔是不上班的,整天就靠打牌为生。整天都在镇上几家四川和江西老表开的茶馆里打牌。 跟几个人一起合作,打盒子杀猪。 打盒子杀猪是专门打牌的黑话,各个地方都差不多的叫法,打盒子就是洗牌的时候做手脚,至于杀猪,那就是找倒霉的冤大头掏钱。 她说这些年,打了这么多年的工,自己也没攒下什么钱。 工资基本上每个月就够生活跟药品开销,我妈年轻的时候,重活干的多,一个人要照顾我们三兄妹还有奶奶,又要下田种田,又要到山上去挑水种地,所以有严重的腰间疾病跟风湿。现在一到下雨天就腰痛,四肢发麻。 所以一个月的工资,就勉强只能维持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