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辉煌时代 第七章 骨髓移植
第四部辉煌时代第七章骨髓移植 临晨两点钟,高琴突然发现,心跳已经降到32的监护仪上,数字在很快地回升,才两分钟,傅医生在办公室的监视器上也看到了,带着其他医生护士来到病房,用听诊器检查起来。 而这时赵睿醒了,他迷糊地记得刚才有一口血痰无意间吐到那位主治医生的白大褂上,于是对他歉意地轻声说道:“对不起啊。” 傅医生检查后,面露笑意,对旁边的高琴说道:“好了,算是挺过来了。” 接着又对助手和护士吩咐道:“明天输血前先输丙球,然后口服福利康错,尽快将肺部的淤血排出来。 还有病人这几天不许会见客人,如果要大小便和洗漱换衣服白天就让护工帮助,晚上让家属陪同。 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弟弟骨髓的六大指标与你是全相合匹配的。” 在医生走后,赵睿与坐在病床边的高琴四目相对。 她满是倦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眼里含着泪,轻声说道:“你吓死我了。”沉默了一会又说道:“隔壁的娟子回家了。” 接下来的十八天轻度巩固化疗中,在医院病床上过完春节的赵睿,突然想放弃了开始还自信满满的骨髓移植,并对主任医师提出一定要回家一次。 农历新年的正月十二回到家乡南江市,正好这天是他jiejie的生日,于是姐弟三家和母亲到jiejie家聚会。 晚餐过后,又说到赵睿的病情上来,这时大家才知道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并且还想放弃骨髓移植。 金莲直怪自己的身体不行,不能到医院去帮忙照看,又说赵睿是因为三个月前他父亲突然去世时后累着了,老人家自言自语唠唠叨叨的话语一大堆。 而jiejie和弟弟则劝导赵睿做骨髓移植,因为医生说过,只做化疗是无法根治的,只是延长点生命,做移植就当做搏一次。 他姐夫从房间里拿出二十万现金放在桌子上说道:“赵智决定给你配型了,做姐夫的只能出点钱。” 高琴连忙拒绝道:“不必了,进舱移植只需预交五十万,现在不缺钱,家里有积蓄,他公司老板、同事和大学同学基金会都送来了不少钱。” 赵睿作为上市公司的技术部长,公司给分了一套复式住房,五年内用干股分红的一半抵扣购房款,每年的年薪将近二十万,加上另一半的干股分红,总收入都超过五十万。 高琴与小姐妹合作开了一家装潢材料公司,投入了不少,但看病的钱绝对不缺。 最后在赵睿回家时,还是接受了姐夫的二十万以及大家的劝导,接受他弟弟的骨髓移植。 赵睿的内心在想:自己人生经历虽然短暂,但也做出了一番努力,这骨髓移植就当作人生过程中的一次巨大赌博吧,谁叫自己得了这怪毛病呢。 回姑苏医院后,在进无菌舱前,高琴根据医嘱给他加强营养,再加上用药中激素药量比较大,从而使得体重飙升到182斤,这对于身高才1米75的他来说,显然超重许多; 而赵睿则在电脑中,慎重地再次写下了自己的遗嘱。 在姑苏医院的血液科,病友们把即将进舱做移植的人叫做勇士,也有些人叫做幸运儿。 第一种称呼是指接受移植的人必须在心理上承受巨大的压力,身体上忍受大化疗副作用的痛苦,更要忍受一个人在无菌舱里寂寞孤单的至少一个月时间; 第二种称呼是指骨髓配型成功的几率很小,只有几十万分之一,所以能够配型成功是很幸运的。 白血病的骨髓移植主要有两种,一是异体骨髓血移植,二是造血干细胞移植;而一般造血干细胞移植又分为自身移植和异体移植。 前一种方式的病人的5年成活率在60%左右,而后一种方式的5年成活率在30~40%,所以说做移植依然有很大的风险,但是只有移植了才能根治。 不断的化疗只是延长病人的生命,有可能化疗药物失去功效,也有可能病人长时间化疗后身体失去足够的抵抗力。 赵睿同室的病友有两位,一位姓庄,姑苏是本地人,比他大了两岁,家里开着饭店,做着水产批发生意,也算比较富裕; 另一位姓王,淮南人,比他小一岁,是一家保险公司的经理,家境也不错。 三个难兄难弟“有缘”在一个病房相聚,而且都与自己的兄弟姐妹配型成功,都准备采用骨髓血移植的方法治疗。 赵智连续两个星期来医院抽血,储备了一千八百毫升的血液准备在骨髓血移植的那天回输到体内,而为了输血移植,他竟然有二十多天没有吃高油脂的食品,每天坚持慢跑,担心血脂过高。 四月二日,在姓庄的病友进舱一个星期后,预交了三十万的医疗费,赵睿也经过全身消毒,顶着光头,带着那台笔记本电脑,在妻子、家人、亲戚、护士和其他病友的注视下,坦然地进入六号舱室。 进舱后的前三天,赵睿感觉还可以,虽然通过颈部埋置的输液管又开始大化疗了,但他依然可以上上网,看看书,精神状态不错,只是那无菌舱的空调滤风器发出的声音,影响了晚上的睡眠。 可是在第四天,赵睿早晨醒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靠两只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妻子送早饭来,护工将进舱给病人吃的东西,一律在微波炉里转八分钟,做到充分消毒,才送给病人。 无力地吃了几口,嘴里全然吃不出什么味道,但心里还在鼓励自己:塞吧,不吃肯定不行的,好不容易吃完,按照要求必须用三种药物水漱口,可是就在喝第二种水时,赵睿将吃下去的早餐全部吐掉了。 那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般,本来就无力的身体完全瘫了下来,趴在床沿上一动不动,高琴在走廊的双层隔音窗外,见此情形,眼泪又开始滑落。 护士和护工身穿全身无菌防护服,全副武装地进入舱室,将赵睿扶正劝他再吃点,不然等会的口服药就不能吃了。 于是请护工加热了几块饼干,就着开水,勉强地吃了下去,然后赶紧服药,由护士帮忙将病床摇起,在背后放上靠垫半躺着休息。 在四月七日,赵睿早晨的滴注改成了二十四小时连续不断,因为今天下午,他将接受来自他弟弟的骨髓血,清晨与送早饭来的妻子在电话里开玩笑地说,是不是今后将生日就改为四月七日。 高琴鼓励地说道:“只要你好起来,过两个生日也行,天天过生日也行。” 骨髓血移植就是在供体的造血骨髓里抽取2500毫升血液,加入药物后输入到需要移植者身体里,因为一次抽血的量太大,所以要预先储备血液准备回输。 而赵睿此时的体内,血液中的白细胞和血小板指数被化疗药打压得接近零,只保留了部分红细胞保障身体养分的输送。
近三千毫升的骨髓血和药物的混合液体被输入到体内,让赵睿感觉到有了点气力和精神,但医生说这是暂时的现象,关键是外来血液中的活性骨髓细胞能否在体内骨骼里着床存活。 每天仍然承受着无休止的输液,吃了吐,吐了再吃,赵睿麻木了,身体机能极具衰退,产生了严重的耳鸣,睡眠质量更差。 高琴每天都想尽办法,做好有滋味的菜肴,希望他能多吃点下去,有时还将水果切成小丁,做成水果羹给他调节口味。 朋友们依然时常来探望,隔着窗户给他鼓励,送上祝福的挂件挂在窗户上。(姑苏血液科无菌舱病房外的一道亮丽景色,窗户上挂满了各种漂亮的挂件,上面都是祝福的话语。) 看到妻子焦急的神情,看到来看望他的亲人和朋友期盼的表情和眼神,赵睿感到一阵阵的温暖,也为自己的不幸遭遇给家人和朋友们带来的巨大麻烦心痛。 突然,他好像明悟了,从现在开始,他的生命除了自己的名字,已经不是他个人的了,而是大家的,这样的想法让他思想变得开朗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管有力或无力,他都愿意努力爬起床,捧着一捆输液管,早早地打开窗帘,隔着一条走廊,看看初升的太阳,看看窗户玻璃上挂满的带有各种祝福和鼓励语句的挂件。 不管谁从走廊走过,他都会主动抬起手来,带着笑意挥手与别人打招呼,同样那些走过的人,不管是否相识,都会竖起大拇指给予鼓励。 移植后的第十天,骨穿报告出来了,他弟弟的造血骨髓细胞已经在他体内存活,嵌合度达到了96.7%,移植很成功,现在就等骨髓自身繁殖生长,血象指数恢复正常,就可以出舱了。 这么好的消息,立刻被高琴告诉了所有关心他的人。 在进舱的第二十三天,高琴隔着玻璃窗,打电话告诉赵睿,比他早进舱一个星期的老庄顺利出舱了,而病友小王的移植也很成功。 赵睿看着在挂着的丙种球蛋白,心里在计算,这是第二十六次了,每次十一瓶,每瓶六百元,每次六千六,还有妻子购买的其他各种进口药物,都贵的离谱,也是不能享受医保的,这病真是烧钱啊。 难怪有很多来看病的人都不愿看,可能都是经济条件的约束,所以报纸上也在讲“因病致贫”的事。 在第二十五天,每天的滴注量减少了,医生来做了第三次骨穿,第二天报告出来了,嵌合度上升到97.8%,血象指数两天内就会回到正常,可以准备两天后出舱。 无聊、寂寞的二十八天! 无力、折磨的二十八天! 希望、期盼的二十八天! 95%以上的时间都是一个人面对这不到九平方的房间,长长的输液管经常是三根四根地捆在一起,24小时输液,根据最后排泄物称重统计,居然有三百多斤,输入体内的液体都可以洗澡了。 笔记本电脑也就开始几天有力气玩玩,以后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即将出舱,不知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埋怨。称体重发现竟然只有135斤了,比进舱时足足少了四十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