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忘尘、情蛊
第205章忘尘、情蛊 第一眼,这个人很亲和温暖,说两句话后,却才知道他并不如初见时那般心无尘埃,他伤过,也有牵挂。 跟着云宜走了一段路,苏通仍是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好,他的回答发自肺腑却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要继续问吗可刚才听到的解释里似有往日伤痕被揭开了 苏通很迟疑,他觉得前头的人不该抓不到他问的重心,莫不是存心避之不答 云宜突然停住,手指着所站的回廊和被灯笼照得昏亮的庭院,“你觉得这里怎样” 怎么样 苏通微微侧了侧,大半个身子对着空静的院子,晚风摇动着回廊上的烛影,让这一片花园忽隐忽现,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风景,倒是他认认真真去看,也在想这个人怎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时,身子哆嗦了一下。 冷 苏通重新注意到了穿在身上湿透的衣服,又想起刚才生了病胡乱说话的人,每一句话都还在耳边回响,思绪也多半被他或哭或笑的深苦情愫纠缠变得笨重。 用情至深,又怎么能将人错认 第一眼看见那个人时,他还很清醒,一点胡闹的迹象也没有,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沉默就好像痛到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一样。 深蹙着眉眼,在晃动的烛火里,越想越深,越想越多,脑子里依然空白一片,除了这个夜晚看见那个人的第一眼起到此刻所发生的事,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看着苏通走神,云宜也失神了片刻,目光再重新动起来时,他望向了这方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的院子,眸子深幽处有一束哀悯的星光明明灭灭,到最后终于被倏然阖上的眼皮盖住熄灭。 “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这里,说不准何时能回来,有什么需要的或是急事都尽量让小多去做,千万莫轻易假手于他人。” 同样是那一把温润柔和的嗓子,调子却深重,一下便将苏通从迷惑中拽了回来,看住那如玉般多美多姿的背影,苏通怔忪了好久,才跟了上去,目光焦灼的缠绕着前头的人,“我们认识” 对于云宜来说,在玉和馆外听到他对那些宫人称呼王景为你们家公子时,感受到他望向自己那甘冽的目光,以及平静的面容背后温静的思绪,他就知道眼前人记不得他了。 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断定他出了什么事,久居深宫抑或避世王府的云宜本做不到这一点,他原本最多能够着的极限就是怀疑苏通脑子不太清楚,可是小时候的刻骨经历,这种比失忆轻了不知多少倍的怀疑给毫不留情的湮灭。 二十多年前的一幕,重现时,目光摇晃剧烈,连手也禁不住紧了紧。 苏通或许不知道,他与二十五年前宫中那一对玉花有多相像,但云宜知道,至今他的府里还存着那一对姐妹的仙姿天容。 宫里美人多,那时他也才两岁,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根本记不住她们。 但命运偏巧就那么奇妙,身患重病的母亲离世,他的父皇云阳把他交给了宫里的贵客白玉来养,之所以是贵客而不是妃子,是因为皇太后不允许一个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得了位份去。 虽然皇太后不喜欢白玉,白玉在这宫里也没有位份名号,但自从被从玉和馆带到青玉楼后,他的日子过得不知好了多少倍,犹是他的亲娘都比不上白玉的嘘寒问暖。 他虽然才两三岁,却已经被她最柔软温暖的笑容打动,犹记得耳边一有她灵越清然的声音响起,自己便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总是欢悦的叫着娘,扑到她身上,用双手先抓住她的小腿,而后享受她深笑着俯身将自己报到身上。在所有人或震惊或深笑或苦涩的注视下,宣示这份独属于他的她给的温情,不是他们能比上的,甚至包括父皇、贺颐、云硕、聂欢、苏义,这些与她极为亲近的人都比不上。 她只比他大十二岁,她那里总是出出入入好些人,男男女女、高门低户都有,这样的风景在宫中独一无二,独属于青玉楼。她没有因为招呼这些人而将他丢在一旁或让奶娘照顾,她总是抱着他或牵着他的小手四处走,去看那些人。 不到一个月,他就想脱胎换骨一般,依恋她的心根本停不下来,很快,他就能像她一样笑,那些乌云蔽日的日子早已不见踪迹,甚至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再然后,他学她说话的语气、神态,惹得许多人尤其是皇帝云阳的赞誉。 当然这里并不一直安宁和美,也有两三次天崩地裂世界末日那般的日子,一次是皇太后不知道为了什么对白玉动刑,一次是青玉楼里的突然间闯入的刺客闹得宫里鸡犬不宁,同样惹来皇太后责罚,还有一次,也是他记忆最深的一次失了记忆的白玉与皇太叔云伣在相思湖畔那梅林深处的纵情。 他原本不相信这是事实,只听得宫人们嚼舌根,而眼前的白玉也越来越困倦,对这些事听着就如听着别人的事一样,忽然间连他是谁也不知道了,虽然他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她每每听后对他依然温柔,他却再感觉不到温柔的那颗心。 他去过那片梅林,的确听到过里头传来的嘤咛声,但他并没见到人影,总之就是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与他日日听到的灵越之音一样。 回去后,他曾问过白玉记不记得晚上做了什么,白玉一概都迷茫的望着他,而后笑着说在睡觉。这不是谎言,他看出来她是的确记不起来发生过什么而想到的很自然的理由。 他的生活又一次昏暗无光,食之无味,,睡不安寝,他去问御医,什么能让白玉恢复记忆,被皇帝叫去嘱咐让他别管这些事,只好好的陪着白玉,但一到晚上,白玉便能转眼就不见人影,而白天又好端端的在床上躺着,虽然那时他还小,却说不出来的狂躁愤怒。 后来,真相大白时,比一开始的时候还让人撕心裂骨。 这一切,竟都是皇太后与云伣的计谋,那个夜夜被云伣折磨的是闯入青玉楼的不明刺客海穹派的掌门人白璎,皇太后见过她,所以拿她来作白玉,好让皇帝将白玉轻则赶出宫去,重则杀头处决。 发现这个人是白璎,非但没把事情画个句话,还将越来越多的人扯了进来。 他记得白玉迁出皇宫后,宫里的那些声音依旧没有休止,便去梅林仔细寻了一遍,梅林边上的石屋是白玉常喜欢进去坐坐的,那里是一个花圃,但自从这里出了事便没人再来过,他发现连屋外的院子被锁了起来,于是他翻了栅栏,进去看了看。 一身洁白无瑕的白袍,裹在正在为花修枝的女人身上,一朵圣白的玉兰作了这一头乌发唯一的装点,素洁出尘。 她察觉到了有人进来,便转身来看,那张脸、笑容、还有轻声相询的声音、见他惊骇着缓步到跟前、蹲下身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他想叫她娘,但白玉此刻正在宫外的玉府里,他以为是作梦,所以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但那一巴掌没扇到自己脸上,就被一只温凉的手攥住。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娘和爹呢” 这话与失忆的白玉问得也相差无几,但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一直住在这里吗” 那女子想了想,“嗯相公有时唤我娘子,有时叫我小璎,他叫我小璎的时候多一些。” 他远远的看着她,无端觉得心头荒落,“你有相公你相公叫什么名字你在这儿多久了” 那女子没有因为他焦急的追问而有一分恼然,还认真的想着,但露出的神情困惑至极,“相公就叫相公啊” 随后她扳着指头数,但每每只能数到一,二便始终没有着落,“一天吧,我记不起来了。” 那个要毁了这个女人和娘的人是谁,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变着法儿的套问她相公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他正要离开花圃时,贺颐却闯了进来,一看见那女子,便几步上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那女子不乐意让他抱,一边挣扎着,一边说,“放开我,相公说我身上有毒” “白璎白璎你不能这个样子,你是我的白璎啊” 他没有看见贺颐是怎样的面色,但他听到贺颐颤抖的声音,看到他将白璎勒得更紧,听到了白璎一下子静了下来,“你别哭啊,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 皇太后带着人拦住贺颐带走白璎,理由是她秽乱宫闱,必须按宫规处置。 贺颐抽出腰间的佩剑,他心疼的抚着白璎的发丝和纤瘦的脸庞,“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能成这个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杀人的场景,但他每当要杀一个,那个被他唤作白璎的女人总是挡住了他的杀招,直到两边僵持着等到了皇帝到来,皇太后与皇帝一番争执后,他们才安然离开。 后来他听说那个白璎的中了忘尘、情蛊,忘却前尘,唯情而生,这情独属于他中蛊后第一眼看见的人,随着蛊的成长,她会爱那个人爱到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