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喜
清晨，鸡鸣，太阳初升。 一缕阳光打在少年脸上，映出不断流下的汗水。 少年正练习着一套拳法，拳法招式并不复杂，但少年练得格外认真。 一个时辰之后，少年才停下动作，汗水已经湿透衣襟，不停的喘着粗气。 “吱呀。”一扇门打开。 一个脸上带着点婴儿肥、有着一双大眼睛的清秀丫鬟从门中走出，还一边揉着眼睛。 她带着一丝睡意，对少年道： “少爷，自从来了青山城后，你每天都起得好早啊。” 少年道：“都是凤儿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我才会每天更加辛苦的练拳。” 少年说起‘凤儿’两字，眼神中都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听到少爷说‘凤儿’，小丫鬟眼中却闪过一丝忧伤，皱了皱鼻子，道： “少爷，苗儿现在给你去打水洗漱。” 然后就慌忙的逃离这里。 少年洗漱过后，换上一身帅气衣裳，他今天要去赴好友的约。 出门直接乘坐马车，片刻之后，便到达青山城中最为豪华的龙凤酒楼前。 龙凤酒楼是城中的销金窝，青山城中的达官贵人、富人的流连之地。 刚下马车，就有几个小厮来前来服侍。 “张公子，这边请，黎公子在天字号隔间等你呢！” 龙凤酒楼人满为患，今天不知是什么大日子，竟有戏班在大堂中表演。 在小厮的带领下，少年不容易的穿过人群，来到天字号隔间。 “张向，你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一个白脸公子道。 “小向，来来来，坐这儿。” 说话之人是黎天一，是少年张向的好友，年长张向四岁。 张向抱拳向众人道了个歉。 隔间里摆一张圆桌，坐着八个人，唯有一位女子最为出众。 张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是张向在青山城中寻到的最爱——潘芷凤。 潘芷凤一身墨绿底纱衣，肤色白嫩，不施粉黛却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红润。 身旁的黎天一见张向都痴了，怪笑道：“小向，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张家的子弟啊，注意点形象。” 张向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了，不好意思的一笑。 又与几人互说着笑话，不多时酒菜便呈上来。 酒宴开始，张向被黎天一拉着喝了几杯，脑袋有些不清醒。 黎天一拍拍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黎天一威望很足，毕竟是城主之子，大家立马都一言不发，等着黎天一发言。 黎天一笑着道：“今天，是我黎天一的生日，于是在此宴请各位好友来此一聚。” 然后他端起酒杯，向各位敬了一杯。 喝完一杯，黎天一又道：“此是一喜，二喜呢。” 说道这里，他停下言语，对着潘芷凤示意一下，潘芷凤站身来，显得羞涩无比。 黎天一拉起潘芷凤的纤纤素手，道：“二喜就是：今日我要与小凤订婚！” 众人都鼓掌叫好，笑容满面。 唯有张向一言不发，神情若痴，这消息对他来说是晴天霹雳。 张向看着潘芷凤娇羞的样子，心仿佛都碎掉。 张向伸出手指，指着两人。 “你……你们……” 黎天一却是更灿烂的笑道：“小向啊，你是不是要祝贺哥哥我呢？” 张向却仿佛疯了一般，推开黎天一，拉住潘芷凤的手。 被推开的黎天一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神色，但却是保持着笑容。 “凤……凤儿，你怎么可以跟他订婚呢？”张向言语有些哽塞。 潘芷凤脸如冰霜，厌恶的甩开张向的手。 然后她主动拉起黎天一的手，走向门外。 “我不想看到有个丧家犬在我们面前晃悠。” 心如死灰的张向听到自己最爱的女子说道，他看到黎天一回头给了他诡秘的笑容。 “不。” 张向也疯的冲出门去，拦在潘芷凤身前，颤颤巍巍的掏出一个莹白色的玉佩，举到潘芷凤身前。 “凤儿，我今天是想要向你求婚的啊！看，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宝物，我把它当作定情信物给你好不好？” 潘芷凤厌恶的一掌挥在玉佩上，玉佩飞到张向脸上，掉落到张向衣兜中。 “小向啊，你这样拦住我们可不行啊，你可是大家族的子弟，怎么可以这样呢？” 黎天一将张向拨到一边。 张向气急突地向黎天一背后打去，黎天一仿佛早就料到张向的举动，反身就是一脚将张向踢飞。 “黎公子可是七重天的修为，你一个废柴还想与公子争女人？” 先前和张向和和气气说话的公子哥们都变了颜色，一个个开始冷嘲热讽。 “什么大家族的子弟，呸，就是一个弃子而已。” “区区废柴还想做上流人士？给我舔鞋都不配。” 张向捂着胸口，听着以往的朋友的羞辱之语，面如死灰，心如刀割。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没想到只是张家的一个破落子弟，你以为我是真的爱你啊，废物。” 潘芷凤冷冷地说道。 “记住，人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张向听着潘芷凤的话语，再看黎天一那藏刀的笑容。 楼下看戏的平民们也都被惊动，一个个强势围观。 张向明白了。 这都是阴谋，这群人合起伙来骗自己的财物，在不知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实情况后，他们就翻脸了。 张向爬起来，啐了一口，狠狠地骂道：“狗男女。” 黎天一在知道张向破落不堪之后，就已经鄙夷张向，而被这样的人骂，黎天一怎么可能忍受。 他对一个公子示意，那公子立马一脚踹到张向身上。 张向撞碎栏杆，摔往楼下。 幸好这只是二楼，不然张向这身板还真的不一定承受的了。 张向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脸上带泪。他奋力爬起来，冲向门外。 大厅看热闹的众人都让出一条道，张向这才跌跌撞撞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刚出门，张向却被迎面而来的人挡住，于是撞在那人身上。 “啪。” 那人一巴掌挥在张向的脸上。 “瞎了你的狗眼了，没见你虎爷走着路么？” 张向看清楚那人，正是城中的最大帮派黑虎帮的老大黑虎。 若在平时黑虎绝不敢招惹张向，而今天仿佛一切都变了。 “噗” 张向一口血吐在黑虎身上。 黑虎满脸嫌弃之色，他的手下有机灵的，欲要教训张向。 没想到却被黎天一拦了下来。 “黑虎老大，今日是我大喜之日，给我个面子，饶了我以前的兄弟吧！” 黑虎会意，“还是黎公子宅心仁厚啊，若是我的兄弟中有这种欺名盗世之辈，非得打断双腿不可。” 黎天一得意道：“我先前有两喜，一为庆生，二为订婚，这第三喜便是识破小人，哈哈哈！” 黑虎和几个公子哥都迎合着黎天一。 张向却是扭扭歪歪的离开，身影落寞。 黎天一看张向的背影，又对黑虎说了几句，后者会意。 心如刀割的张向晃晃悠悠的走着，漫无目的。 他以为自己来到青山城之后，就是自己命运的转折点。 交到好兄弟，找到了喜欢的女子，一切都会和以前不同。 然而今天全都破灭了。 “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张向坐在酒铺的长凳上。 “老板上酒！” 那老板见张向衣服都是灰尘，鼻青脸肿，犹豫了一下。 张向扔出一锭白银。 老板见到银子，感受到那沉甸甸的手感，什么都没说，搬来几十罐酒。 张向一手提起一壶酒，直接倒入口中。 酒壶就直接扔在身后。 他要将自己灌醉。 张向喝的酒越来越多，酒壶的碎片遍地都是。 好在这酒铺不在城中心，不然又得一堆人说闲话。 酒铺老板看着满地的碎片，也是一阵心疼，这都是钱啊！ 说起来，这锭银子有些不够了呢。 张向扑的一下倒在黑漆漆的桌子上。 老板看张向貌似喝醉了，一动不动，便把手伸进张向的口袋，想要摸出什么宝贝。 “咦？” 老板一看，是一块玉佩，他撇撇嘴。 又将手伸进口袋，看到手中的银子，老板满意了，将这破玉佩又塞回口袋。 张向睡了很久，老板拿了钱也懒得叫醒他。 但天色渐黑，老板看他这么趴着也不是办法。 正准备把张向给推醒时，张向却自个儿从桌子上爬起来。 以比先前更大的幅度晃悠着往前走，踩在碎片上发出响声。 当张向一棵树底下时，发现前面有人拦住自己。 但他不停下，撞到那人的身上。 嘴里还嚷嚷着：“让开，我可是张家的大人物！” 那人笑道：“你这废物，白天撞了我一次，现在走路又不长眼，再次触我霉头。” 他一巴掌扇在张向脸上，张向只觉这场景好熟悉。 “兄弟们，给我打！” 周围的人拿着棍棒就往张向身上照顾。 “叫你不长眼，撞我大哥，狗东西！” 一个小弟为表忠心，下手特狠，将张向的鼻梁几乎都打碎。 “好小子。”那人赞道。 “都向这位兄弟学习，手上使点劲，回去了都有rou吃！” 张向的身体承受着十几条棍棒的殴打，慢慢地失去意识。 一个小弟踢了踢张向，看着自己老大。 “老大，这垃圾不会死了吧！真不禁打！” 那人试了试张向的鼻息，满意道： “不死也要惨，你们做得很好，今天老大请你们喝酒吃rou，不醉不归！” “好耶！” 几人都走远。 谁都没有注意到张向的血液侵染到那玉佩之上，玉佩散发光芒，竟凭空消失。 张向的呼吸极其微弱，但是身体不时流转的光芒，让张向的气息逐渐恢复过来。 “公子！公子！” 苗儿刚得知自家公子出事，便慌慌张张的赶过来。 看到出门时好端端的公子变成这副模样，苗儿心都碎了，眼泪珠子哗哗落下。 苗儿仿佛看到张向对她笑了一下，她抱起张向软塌塌的身子，往家里走去。 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那么的落寞。 …… “哈啊，哈啊……” 张向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一直守候在旁的苗儿急忙将张向从床上扶起，双眼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珠。 “少爷！少爷！你终于醒了，你让苗儿担心死了。呜……” 苗儿紧紧地抱住张向，鼻涕眼泪都弄到张向身上。 张向摸摸苗儿的头，眼中充满对苗儿的感激。 “苗儿，这几日辛苦你了。”张向经过这场磨难，性格变得沉稳起来。 “这都是苗儿应该做的，苗儿这就去给公子打水洗脸。”苗儿松开张向，羞涩地低下小脑袋，迈着碎步跑出房间。 看着苗儿匆匆忙忙的背影，张向苦笑着摇了摇头，便从床上起来。 来到庭院，张向活动拳脚，耍起拳法。 这套拳法还是其父传给他的，与父母相处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张向本是元山府三大家族之一张家的子弟。 他的父母是元山府有名的天才修炼者，神仙眷侣。 虽然张向并没有遗传到他们的优秀天赋，但是由于有父母的庇佑，在家族中也没有人敢刁难。 天有不测风云，张氏夫妇在外出游历时不知遭遇了什么大难，两人结伴出游，回到张家时却只有张向父亲一个人。 张向记得父亲衣衫褴褛站在自己床前，形容枯槁，完全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晚他交给张向一块玉佩，说是能保张向一命的灵宝，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张家派人寻找张氏夫妇的行踪未果，慢慢地对张向也就失去了重视。 张向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且其修炼天赋不高，也没能像父母一样打出自己的地位。 之后被同族排挤，心生愤懑，便生了离开张家的想法。 张家是大家族，自然有着无数的分支，而这些分支便是由那些修炼无望的子弟到外传宗接代繁衍而来的。 张向就是抱着这种打算，向族里申请开分支来借此离开元山府。 张家自然乐得甩掉这个包袱，虽然张向地位一落千丈，但毕竟其父母对张家有功，就算张向是个废人，张家也得好生的养着。 更何况他张向父母还有一批修炼资源放在张家族库，而分家不过只需要一次给予张向一批价值不高的资源。 张向顺利地得到批准，当他想要带着自己的数十个仆从离开时，却发现只有苗儿愿意跟着自己。 带着分发的资源，张向来到青山城。 城主听说张向是张家的子弟，便亲自接见，陪他置地买房，结交城中大户，而且和城主之子黎天一更是有了交情。 张向在张家并无知心好友，而黎天一的好客热情赢得张向的信任。 张向也投桃报李，与黎天一等富家公子交往甚欢，每日都到城中的酒楼豪饮。 这种生活让张向重拾自信心，并且自认为交到挚友，而且在黎天一的介绍下，张向还对青山城第一美女潘芷凤动了心，在潘芷凤的鼓励下，张向甚至还更加的刻苦修炼。 经过张向的一番追求，潘芷凤对张向产生好感。 张向对潘芷凤各种示爱，给她送去了不少从族中带来的珍宝。 随着自己越来越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宝物，潘芷凤对张向冷淡下来，但那时的张向却能感觉到这一点。 然后便是前几日的那幕，黎天一狠狠地羞辱了张向。 夺走张向以往的爱慕之人，还派人来教训张向。 张向被十几个大汉围殴，几乎都认为自己快要死了。 当苗儿赶到之时，张向对着苗儿做出了最后的微笑，然后意识便沉沦到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向的意识才慢慢的恢复过来。 但却无法与自己的身体沟通，想要动一根手指都是困难无比。 他只能感受到苗儿在旁照顾自己，为自己流泪，心中感动却无可奈何。 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噩梦。 有父亲那枯槁的面容。 有母亲满身是血的恐怖梦境。 有族人欺侮他的场景。 有黎天一与潘芷凤对他的狠狠侮辱。 …… 张向由一开始对这些噩梦的恐惧，到慢慢地适应这些噩梦，最后完全无视噩梦。 知道今天，他想要随手打破梦境之时，发现一下子就从梦境中恢复过来，掌控自己的身体。 张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心痛，当他经历噩梦，所有的悲痛都消失，现在的张向变得和以往不同。 张向发现，不光自己的心境变化，自己的拳法好似也有了突破。 张向以往虽然每日修炼，但却从未有今天感觉这么好过。 张向感觉每一拳的打出了拳法的精髓，而这是张向以往从未有过的状态。 “哈。” 张向一跃将拳头打在身旁得而巨石上，巨石应声而裂。 张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拳头。 随即张向运行功法，内视经脉。 “血气磅礴，筋骨如铁，力碎碑石。” 这不是炼体九重天的境界吗？ “这是，这是父亲给我的玉佩，原来如此，是它救了我一命” 一块玉佩状的灵物盘踞在张向的气府之中，吞吐灵气，融入血rou，让张向的力量缓慢而又稳定地增长。 正是这玉佩，修复张向破败的身体，还让张向脱胎换骨。 炼体境修者，运用养气之法来孕养血气，不断增强自身。 而到达炼体九重天，便能在丹田中孕育出气府雏形，若是血气深厚，便能够产生一缕缕的真气。 这真气虽不能控制，但却会反哺血气，所以九重天和八重天是一道分水岭，实力不可相匹配。 当到达十重天，真气积累到顶点，便是凝练气旋，进阶真气境。 在张向的气府之后，便有一缕缕的莹白真气产生着。 运行功法无比流畅，一口气就将养气功法循环了三十六周天，这是修炼天赋极高的表现。 “这玉佩居然有如此功效。” 张向震惊了。 “幸好黎天一和潘芷凤设计自己，不然这玉佩要真是送给那阴毒的女人，我得后悔莫及！” 张向并不知道连酒铺老板都看不起这破玉佩。 张向喜悦之色形于言表。 “识破了黎天一和潘芷凤的真面目是一喜！” “死里逃生脱胎换骨则是二喜！” “经历磨难，不再畏畏缩缩便是三喜！” 黎天一当日有三喜，而张向今日也有三喜。 感受到体内磅礴的力量，张向心中无限自信奔涌而出。 力量才是人自信的源泉！ 张向在父母消失之后却畏畏缩缩的不敢去调查，不光是因为实力弱小，没有话语权。还得算上张向那种懦弱自卑的性格，但现在却都不再相同。 张向决定要回到张家，曾经自己最想逃离的地方，他要追查父母失踪的真相。 或许以前张向的混混沌沌就是为了麻木自己对父母的担心，却又苦于无能为力的状况。 当日黎天一如此羞辱，张向也只能破口大骂，毫无办法。 但现在都变了，青山城中必定要掀起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