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绝恋（中）
11 第二天，惠子下楼的时候麦迪尔已经买好早餐在等她了，两个人见面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两个人都会心地一笑。吃完早餐，这对新小情侣就手拉手地挤地铁了，广州早高峰的地铁是真挤，基本上是人挤人了，一路上麦迪尔都把惠子护在自己的胸前，这样子他感觉自己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惠子则一直在麦迪尔的胸前，她享受着来自一个男人的呵护，也许这个男人不算成熟，也不够强大，但他用身体为自己创造出一片属于她自己的小天地就够了，这个小天地多么美好，她愿意每天都依偎在这个男人为自己撑起的一片天地之间，从此之后她就再也不用面对来自这个拥挤世界的干扰了。 很快，他们手牵手走进办公大楼，走进公司，因为在这栋拥挤的大楼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其他人，就算是自己公司的同事可能见过，但也说不出名字。他们依依不舍得地走到各自的座位，麦迪尔迫不及待地把一天的工作做完了，连书都没有更新就把椅子转过来看对面的惠子，现在自己可以明目张胆地看她了，还是如此圆润的臀部，依然迷人的腰身，这一切自己都不再需要YY了，因为现在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可以有正当的理由拥有她。麦迪尔出神地看着她认真工作的背影，一切都来得那么奇妙，就在昨天他们还是彼此世界的两个陌生人，此刻却成了各自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成分，昨天自己还在这里转着椅子YY，今天就可以牵着她的手上班了，这就是生活的奇妙之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给你带来什么惊喜了。 正当麦迪尔无限陶醉地看着惠子工作的样子时，惠子回头看了麦迪尔一眼，麦迪尔向她笑笑，惠子却拿出手机示意麦迪尔看，麦迪尔赶紧掏出手机，看到惠子给自己发的微信：“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看你闲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偷看我哦。” 麦迪尔回复道：“谁叫你这么好看呢？这可不能怪我，欣赏美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那怪我咯，我的工作也做完了，好无聊啊。”惠子回复道。 “确实，现在只能等下班。我们玩个游戏吧。”麦迪尔说。 “什么游戏？”惠子回头向麦迪尔小声地说。 麦迪尔用微信回答：“就玩猜猜我说什么的游戏。我们互相对对方说话，但不可以发出声音，从口形判断对方说了什么。” 惠子抬头，做出说话的样子。 “好呀，现在就开始。”麦迪尔通过口形判断出惠子的话来。 惠子在微信回复道：“对了。” 麦迪尔也做出说话的口形，无声地对惠子说了一句。 惠子看着麦迪尔的口形，示意他重复一遍。麦迪尔又把说话的动作重新演示一遍。惠子立马给麦迪尔发了条微信：“轮到我了，但是接下来又轮到你。” 麦迪尔回复道：“聪明，正确。”发完后又抬头看惠子的动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玩得不亦乐乎。 12 两个人的游戏从一般人的眼光看来是非常无聊的，但游戏就是如此，重点的不是游戏，而是玩游戏的人，麦迪尔跟惠子一起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总能玩得捧腹大笑，在很久之后的时光里，他们想起这段时光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日子就这样悄悄在谈笑间过去了，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麦迪尔不再是那个不敢跟女生说话的腼腆男孩，而变成一个幽默风趣的人，其实这也不算一种转变，只是把原本在虚拟世界的自己带来现实中来，在麦迪尔看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惠子。惠子也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虽然工作的时候穿着职业装很成熟，让人一看就有一种都市白领的知性感，然而跟麦迪尔一起就喜欢穿起自己的各种颜色的裙子，全然一个邻家女孩的形象。 两个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虽然生活都挺拮据的，但是因为有了彼此而看到了生活的无限美好，他们没有钱出入城市的高档餐厅，但是一起在街边吃一份简单的肠粉也不错，他无法给她买各种品牌的服装包包，那就上淘宝或者去上下九淘一些看起来不错的便宜货。 当然毕竟是两个初涉社会的年轻人，他们生活在一个社会财富相对富足的年代，他们崇尚浪漫和时尚，消费观也跟老一辈很不一样，虽然生活在一座南方的大都市并不容易，但他们也会通过自己方式享受生活。麦迪尔领到的第一份工资后给家里象征性地寄了几百块，接下来就带着惠子把广州游了个遍，从长隆到广州塔再到广州酒家，虽然工资不多，但游一遍这些地方还是够的，晚餐他们是在一个夜游珠江的游船上吃的，晚饭后两个人站在船上看夜晚时分灯火辉煌的广州城。惠子乘着凉爽的晚风说：“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会成为真正的广州人？” 麦迪尔看着这座他们生活其中却又无限遥远的城市，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会融入到这座城市中去的，你看这座巨大的城市，有几个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大部分都是像我们一样来这座城市奋斗的外地人，他们不是融入了这座城市，成为它的一部分了吗？我们为什么做不到？”其实麦迪尔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么足够的底气，也许成为这座城市的一份子是可以实现的，但是起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太过遥远，如果在这座城市拥有一套住房是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员的话，那么这个理想是现在的他无法想象的。 “对，只要我们肯一直努力奋斗，那么终有一天这里将成为我们的家。”惠子双眼充满期待地看着这座珠江上的灯火之城。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个就算开启我们奋斗成为城市人计划的启动资金吧。”麦迪尔将一个信封交给惠子。 惠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小叠现金，疑惑地看着麦迪尔。 麦迪尔笑说：“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份工资，送给你当作礼物吧，跟你在一起一个多月了，还没正经送过你什么礼物呢。” 惠子看着手中崭新的钞票，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你这人真俗，哪有人直接拿钱来当作礼物的？”还没说完眼泪就流出来了，一头栽在麦迪尔的怀里。 13 珠江上，两个年轻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心中怀揣关于这座城市的爱情和未来的向往，也许这些向往对他们来说都太过虚幻的，然而哪一个到城市打拼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这种在虚幻中仅仅依靠向往来支撑起的日子呢？ 麦迪尔紧紧抱着怀里的惠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从此之后，他就是一个不仅具有自我行动能力，而且还具有独立自主的经济能力的男人了，麦迪尔想给怀里的女子和自己一个家，只属于他们的家。 惠子紧紧依偎在麦迪尔温热的怀里，这个大男孩虽然还没有完全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可是他的小小怀抱已经可以安放下同样小小的她了，只要两个人心中怀揣希望和梦想，未来是可以遇见的。他们将会在这座城市拥有属于他们的家，她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好妻子、好媳妇和好母亲，女孩总会有一种心理，就是当她们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时，喜欢幻想未来生活的种种细节，而且这些细节全部都是阳光明媚的，此刻惠子就在想象自己和麦迪尔的未来生活，令她不禁露出幸福的微笑。 生活依然在继续，麦迪尔由于刚发工资的时候就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到了月末不得不勒紧腰带过日子。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般都是AA或者各出一顿的饭钱，而早餐就由麦迪尔买好等惠子下楼一起吃。距离发工资还有两天，麦迪尔早早跑到五楼惠子的门前，想敲门却又犹豫不决，正当麦迪尔在惠子家门前徘徊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麦迪尔可怜巴巴地看着惠子说不出话来，惠子看到孤苦无援的麦迪尔站在门前看着自己，眼神那么无辜，而且他手中也没有早餐，就奇怪地问麦迪尔：“你没买早餐？” 麦迪尔一下子双手拉住惠子的手，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说：“月初工资挥霍过度，月末连早餐的钱都没了，求包养。” 惠子听到麦迪尔这么说，瞬间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一本正经地摸摸麦迪尔的头说，说：“乖，只要你把jiejie哄高兴了，有jiejie的一顿饭就会有你的一口粥。” 麦迪尔听到惠子这么说，“感动地”抱着惠子谢恩，把头贴在惠子职业装上高高隆起的胸前。 “麦迪尔你个心机男，这时候还揩油，快点给我买早餐去。”惠子说是这样说，却也不推开麦迪尔，反而抱着他随他的脸在自己的胸前摩擦。 14 接下来的两天麦迪尔特别听话，没办法，吃人家嘴短，只能乖乖地听惠子的，其实惠子也没什么可以让麦迪尔做的，也就是每天让麦迪尔在一边帮自己拿一下包包而已。两个人工作之余依然玩那个“猜猜我在说什么”的游戏，这样的游戏他们玩了快一个月却依然保持新鲜感，两个人用行动证实了一个道理：游戏是什么游戏真的没多大关系，主要看一起玩的是谁。 正当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惠子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麦迪尔的后面，麦迪尔以为她还在游戏里没出来，又说了一遍，怕她没听清楚，几乎说出了声：“今晚去你家呀，任你处置。” 惠子听到这里表情无奈而痛苦地看着麦迪尔，麦迪尔后面传来了两声咳嗽，麦迪尔回头一看，经理已经站在了身后，看看麦迪尔说：“你来一下办公室。”后面站着两个人，看这样子挺熟悉的，只知道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但印象不深，他们在后面捂着嘴笑。麦迪尔赶紧站起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经理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往办公室走，麦迪尔和后面的两个同事赶紧跟上。三个人站在经理办公室，前面坐着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经理。 经理看了三个人几秒钟，跟瘫脸一样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喉咙发出来，声音浑厚而冰冷：“我们公司即将开拓非洲市场，公司经过认真地考虑之后决定派遣你们到肯尼亚成立非洲分公司，具体的情况我会通过邮件发给你们，你们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来这里找我，也可以发邮件给我，这是个绝佳的提升自己能力的机会，希望你们好好把握，明天中午12：:00给我准确的答复，我的话说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可以出去了。” 麦迪尔走出经理办公室完全处于懵圈状态，幸福来得也太快了，就在几分钟的时间里，自己有机会面对面跟经理见面，还可以进一次经理办公室——据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有些老员工工作好几年都没进去过——经理的行事风格是能用邮件解决的问题就不要见面聊。而且还可以跟经理讲话，麦迪尔觉得这就是这个公司所能给员工的最高的礼遇了。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麦迪尔虽然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公司的最高礼遇就让他心里美滋滋的，而且可以看出来另外两个人也跟自己一样陶醉在经理谈话的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之中。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当麦迪尔看到经理发来的邮件才明白这种最高礼遇带有悲壮色彩，公司将派出三个人前往非洲市场，驻地是肯尼亚，来回所有费用公司全包，而且也给三个人买相应的人寿保险，然而三个人具体怎么cao作将由三个人根据当地情况自行决定，而且公司不能保证三个人的安全，同时虽然说来回费用全包，但是公司最后将根据实际使用情况提供报销，如果有不符合规定的支出也将由个人全部承担。也就是说公司就把三个人扔到非洲自行开拓市场，就不管死活了，预计时间是一年。 15 当麦迪尔把这件事告诉惠子的时候惠子直接就反对了：“这怎么可以？到非洲太危险了。” “可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啊，熬一年回来我就有很不错的发展机会了。”麦迪尔说，这两天自己吃惠子的，说话都有点没底气。、 “这就是个坑，人家挖好你就往里跳，你是不是傻呀？”惠子有点生气了，她绝不能让麦迪尔去非洲。 “我们的未来不是靠现在每天无所事事地工作可以支撑起来的，我想实现我们的理想，这点险是值得冒的。”在麦迪尔看来这关乎到他未来事业的发展，让他看到了实现两个人愿望的可能途径。 “如果我们的未来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实现，那我宁可不要这样的未来。”惠子伤心地说，眼泪已经沿着脸颊流下来，滴在鞋子上。 麦迪尔把惠子抱在怀里，无限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说：“傻子，我们的未来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呢，放心吧，我会安安全全地去安安全全地回来，出发的时候你给我拍张照片，回来的时候我就穿着一样的衣服，剪一样的发型。” 惠子依然在麦迪尔的怀中哭泣，她实在接受不了麦迪尔要离开她到一个自己无法看到的世界中去，而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才那么短，她还想每天跟麦迪尔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一起玩因为对方而变得有趣的游戏、一起等待下班、一起吃饭，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生活，从前的她还没有尝试过这样的生活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然而当她习惯了这种生活的时候她就发觉自己离不开了，麦迪尔俨然成为自己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麦迪尔把惠子紧紧抱在怀里，他渴望一直拥抱着她，然而他又害怕，害怕自己没有能力一直拥有她，所以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变得更加优秀、更加有力量的欲望，这样他就可以一直有能力拥抱自己怀中的爱人了，因此麦迪尔绝对不可以失去这个机会，只要自己晋升了，那么自己就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在这个城市给她一个家。女人最渴望的不就是有个自己的家嘛，只要满足了她的这个愿望，那么自己也就可以一直拥有她了，因为她就是这个家的主人。麦迪尔开始对未来充满渴望和信心，他相信自己可以在非洲市场创出一片新天地来。 两个人长久地抱在一起，他们对于未来的理解是相同的，但对通往未来的途径持有非常不一样的理解，但是此时他们都相信未来是可以预见的。 第二天麦迪尔就给了经理肯定的答复，而且据他所知另外两个人的答案是一样的。没有太多时间的准备，他们领了在中国的最后一份薪水就要出发了。 16 麦迪尔在出发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之前一直都没有告诉家里自己去非洲多长时间，只说出差，直到现在才告诉他们自己是去那里开展业务，而且一去就是长达一年的时间。父亲对于麦迪尔出国的事情表示理解，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男儿志在四方，能到外面的世界闯荡闯荡是一件好事，但是责怪麦迪尔说得有点太迟了，麦迪尔母亲则很担心他的安危，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是无论他们怎么说，既成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两位老人也只有祝福麦迪尔了。 麦迪尔出发那天早上，他没有等到惠子，只发了条短信给她，另外两个同事还没有女朋友，但也有几个朋友送行，只有麦迪尔孤身一人出发，难免有点孤寂。 看着别人跟好友告别，麦迪尔无尽唏嘘地坐在候机厅，航班出发的时间快到了，难道自己就这么孤零零地出发去往一个未知的世界？正当麦迪尔为自己此刻悲剧性的命运顾影自怜以及对未来可能具有悲壮色彩的命运感慨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惠子来了。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惠子在麦迪尔的怀里痛哭不已，麦迪尔抱着惠子眼泪不停地流。 “我会等你的，迪尔，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惠子因为抽泣而说话断断续续。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麦迪尔抱着怀中的惠子无尽怜爱地说。 “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回来，你知道吗？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回来。”惠子几乎失控，在她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从来没有哭得如此伤心，麦迪尔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就像心脏一样重要的一部分，她常常怀疑如果有一天麦迪尔不在了自己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我知道有一个你在祖国等着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的。”麦迪尔为怀中的惠子擦擦眼泪 他们一起在机场拍了张合照，记录下此刻的样子，约定好当他们一年后再次见面时还要穿一样的衣服和剪一样的发型。航班就要出发了，他们不得不分开了，虽然带着无限的不舍，但他们都相信只要两个人相爱，距离也会不复存在。 麦迪尔推着行李上了飞机，带着对未来的无尽渴望和想象，这是一段充满了未知的旅程，里面掺杂着野心、离别、财富、名誉以及所有可预见和不可预见的危险。 惠子站在天空下看着飞机从白云机场飞上天空，惠子在机场前广场的正中央哭成了泪人。 飞机上，麦迪尔从狭窄的窗口看向下面的城市，所有曾经高不可攀的大厦变得渺小而模糊，麦迪尔想找到惠子的身影，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从飞机上看下面是没有人这个概念的，只有人群，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麦迪尔靠近玻璃窗，轻声说：“广州城，等着吧，我终究要回来的，那个时候我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城市人，别了，我的爱人，无论我们身在何地，都会在一起。” 17 肯尼亚的情况比麦迪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们在内罗毕租了套房子作为公司驻地和生活处所。但是这里的治安实在堪忧，因为没有太多的经费请保安，而且请当地的保安也未必安全可靠，所以他们不得不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办公室。 而且可能因为中国人这几年在海外的购物狂潮导致当地人总是认为凡是黄皮肤的中国人就是有钱人，当地商人特别喜欢坑中国人，同一件商品如果你不熟悉价格，就可能以几倍于真实价格的钱买回来。当地的黑社会也喜欢找中国人“做生意”虽说是做生意，其实就是明目张胆地勒索，要是你不给就别想在肯尼亚混了。至于当地政府的腐败程度，简直跟祖国有得一拼，但是好就好在找他们办事要的好处费不多，不像国内那般狮子大开口，这点可能跟两国的收入水平差异有关，而且收了钱之后办事效率确实高，可能是因为麦迪尔他们在这个国家看来也算外商吧，所以除了安全问题以外，他们遇到的障碍也不算太多。 在异国他乡的三个人工作并不轻松，由于全部员工只有三个人，所以公司里基本上所有事情都是他们三个解决。而且工作时间不是按照工作日和休息日来安排，而是根据什么时候需要工作来安排，而且什么时候需要工作谁也不知道，一切从实际需要出发。 毕竟三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且在国外也没人管，做了什么事国内的朋友也不知道，有时候系统稳定，服务器检查过也稳定运行的时候，另外两个同事就要到内罗毕的红灯区“释放压力”了，因为办公室要长期有人值守，所以麦迪尔就刚好可以留在办公室值班。其实他们有时候也会不好意思总让麦迪尔一个人守在家里，就讨论好安排一个人值班，另一个人带麦迪尔去玩，而且这些消费只要让店老板改成应酬的支出就可以报销了，价格也比国内便宜得多，这种免费的好事不要白不要，但是麦迪尔每次都拒绝了，说自己不好这口，其实麦迪尔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独守办公室也会空虚寂寞，但是他心里想的是惠子，他要做到全身心地对惠子忠诚，他无法忍受背叛，也绝不做背叛者。 麦迪尔也会主动要求晚上值班，因为这个时候正是中国的白天，自己就可以跟惠子聊微信了，对于麦迪尔的要求其他两个人简直求之不得，所以自从来了肯尼亚之后麦迪尔就一直值守夜班了。 他跟惠子很多时候只能用微信交流，如果开启视频他就必须用服务器的网络，但是服务器的带宽本来就不够了，自己不能占用太多。 18 在远离惠子的日子里，支撑麦迪尔坚持下来的是远方的惠子，然而麦迪尔逐渐发现，惠子对他越来越冷淡了，有时候发了微信很久都没见回，或者聊微信没聊几句就借故离开了，麦迪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惠子的转变让麦迪尔感到痛苦，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想，在地球两边的两个人真的可以维持爱情不变吗？晨昏线注定将他们隔离在白天和黑夜两个世界。 自从麦迪尔离开之后，惠子一直处在犹豫之中，每天能够给自己一点慰藉的只有和麦迪尔聊微信的时间，可是距离不是网络所能消除的，她渴望见到麦迪尔，渴望麦迪尔陪在自己身边，然而他在跟自己相对的地球另一边啊，所以思念又加重她的忧郁，抑郁常常使她吃不下饭，人也渐渐变得消瘦，精神和身体的折磨让她感到生活无所适从。直到有一天，她无精打采地走在公司，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就没有了知觉。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可惜陪在身边的不是麦迪尔，而是经理。经过医生诊断，她是贫血，本来女人那几天身体就弱，她还得不到充分的营养补充，导致贫血，还好发现及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就好了。惠子第二天就出院了，经理开车送回家，还顺便帮她收拾了一下家里再走，没想到经理平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走出公司还是个暖男呢，虽然表情永远像画上去的一样。惠子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麦迪尔，怕他在肯尼亚担心。 从那天开始，经理每天都会来接惠子上班，下班了就送她回去，刚开始惠子是拒绝的，可是经理说，要是下次再摔倒了出什么意外可算是工伤了，公司要赔的，惠子心里想要真这样你是不是把全部员工都送到公司么？但是惠子没有说出来，经理连关心人时的表情也是木木的，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跟经理逐渐地接触多了，发现他是一个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人，他虽然话不多，但是说出的话全部都是有意义的，而且有时候冷不丁的说句笑话惠子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味过来，所以惠子常常在两个人都没说话的时候突然大笑起来，每当这时候经理就冷冷地看着惠子，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惠子也习惯了上下班由经理接送，两个人话不多，惠子可以明显感受到经理对自己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上司对下属的程度，这也是她感到最矛盾的地方，自己心中已经装下了麦迪尔，原本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可是麦迪尔在地球的另一边，她又那么渴望得到关怀，这种关怀是需要每天陪伴的并且可以看见的关怀，而不是来自地球另一边通过微信的看不到摸不着甚至感觉不到的关怀，距离的力量强大到她始料未及。 惠子又感到那么痛苦，因为她在每天上下班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自己习惯了来自经理的关怀。她找到了麦迪尔离开前的感觉，这种感觉那么美好，可是自从麦迪尔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了，而且跟经理在一起的感觉和跟麦迪尔在一起时是完全不一样的，经理比麦迪尔多了一份成熟的男人味，如果麦迪尔是个男生，那么经理就是个男人，他身上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19 惠子越来越冷落麦迪尔，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选择，她现在跟经理已经算是朋友了，周末不上班的时候经理会载她到郊区呼吸新鲜空气，虽然经理在城市里拥有自己的一份令许多人羡慕的事业，然而实际上他更向往郊区的生活。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走在乡间小路，路两边是杂乱的草塘，秋天了，草塘里有些草已经枯黄，惠子看着草塘的枯草，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城市里待太久都忘了季节变换，秋天来了，麦迪尔离开很久了呢。一阵干燥的风从草塘上吹来，惠子不禁捂了捂外套。路由南北方向延伸，东边的草塘更远处是一条小溪，小溪之外也是一片杂乱的草塘。西边草塘之外是一个被草地包围的湖。 “这里曾经是一片庄稼地，后来人们都搬进了城里，村庄逐渐没有人住，土地荒芜，成了一块块草塘，你看，畦陇还在呢。”经理指着草塘间凸起的一排土说。 惠子沿着经理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心想经理平时木木的一个人，还挺有情怀呢，微笑地对经理说：“你经常来这边吧？” 经理眯起眼睛看着远方的村庄，破败的小村庄只有几间泥瓦房，远远看去空无一人，说：“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我外婆家就在那个村庄。” 惠子没想到经理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惠子也眯起眼睛看了看小村庄，感慨道：“那是多么有趣的童年啊，现在你外婆还在那个村庄吗？” 经理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村庄，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路，说：“外婆已经不在了，我大学毕业那年走的。” 惠子不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经理像是没有听到惠子的话，继续说：“之后村里的年轻人都离开村庄到大城市去了，连孩子也带到城里读书，只留下老人守在这个小村庄，村里的小学和大队的中学因为招不到学生相继关闭，老人们种不了庄稼，土地也荒芜了，再后来老人们有的到城市跟孩子们住，有的不愿离开的也相继去世，现在这个村庄已经没有人了。” 惠子听到经理这么说不禁伤感，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从小生活在小城市里，拥挤的大街上每天人来人往数也数不清，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会有一个地方有一天会全部人离开。 经理回头看了看惠子，似乎看到了她内心的尴尬，微微一笑说：“这再也正常不过了，这片大地上，在远离城市的地方，每天都有许许多多村庄在消失，这只是其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罢了。” 这是惠子第一次见到经理脸上露出表情，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惠子却从其中看出了些许欣慰，又带有点点无奈。惠子迎着上午温暖的阳光露出鼓励般的笑容说：“我想总有一天人们会回来的，就算走得再远，人们总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经理脸上一瞬的笑容过后又变成木木的，轻声说：“人们回来后看到满目疮痍的故土，再也找不到熟悉的人，这才是最残忍的吧，假如没有再回来，那么关于这里的全部记忆起码是那些最美好的。”似乎不是回应惠子，更多地像在自言自语。 20 两个人久久地伫立在乡间土路上，两双眼睛遥望村庄，保持着长久的沉默。风从北方吹来，在草塘上吹起阵阵波浪，沿着路的方向不断向前。 惠子首先打破了沉默说：“可以带我参观一下你童年生活的地方吗？我从来没有去过，小时候只从书本上了解过农村，特别想去看看。” 经理听到惠子说话，目光停在了惠子脸上，双眼深情，说：“好，自从外婆走了之后我很少回去了。”言语中带有丝丝感激之情。 于是两个人并肩向小村庄走去，“你应该在这条溪里抓过鱼虾之类的吧？以前看书总说乡下的鱼虾特别多。” “很小的时候有，后来小溪全部建成水泥的，水也没了，鱼虾也就没有了。”经理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伤感，转而又欣慰地说：“不过现在，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大自然似乎又重新接管了一切，小溪和湖里的水变清了，鱼虾也回来了。” 惠子看了看不远处清澈的湖水在阳光下发出粼粼波光，还有一些小鸟在湖面上划过，欢快地说：“真好，自然的才是最美好的啊。”惠子为自己这时候想不到什么更加美妙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的感觉而感到丝丝恼羞。 经理却没有看向湖边，而是双眼凝望村庄的方向，说：“我们生活的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跟自然和平相处，假如这种平衡被打破，那么最终出局的是看似强大的人类，而自然只需用不太长的时间就可以让人类的痕迹全部消失。” 惠子没想到经理会说出这么深刻的话，只好敷衍地说几声“对对。”双眼也看向村庄，越来越接近村庄才明白经理说的话，自然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擦去人类的痕迹，虽然离村庄还有一段路程，可是已经看到了村庄许多房子的屋顶和墙上都长满了藤蔓植物，枯萎后全部变成黄绿色，就像一座座破破碎碎的坟墓。 两个人都沉默了，也许心中都有那么一些沉重，默默地走进村庄。南方的秋天除了吹吹北风之外并没有太多的萧瑟之感，然而走进村庄之后却让人感到一阵阵的萧瑟，村庄大多数还是泥瓦房，有些塌了，只剩下一半的泥墙，没塌的则紧闭房门，木门上的门神画像已经褪色，留下黑白两色，就像一幅幅劣质的白描。 所有的房子墙上都爬满了黄绿色的植物，南方的秋天植物虽然开始落叶，但是许多还保留着绿叶，所以看起来黄绿相交，密密麻麻，有些比较矮的房子连屋顶都被植物覆盖了。 惠子看着这个死寂的村庄心里有点害怕，声音颤抖地问：“已经破败成这个样子，你还能找到你外婆家吗？也许我们可以去看看。” 经理看出了惠子的恐惧，平静地说：“不必了，看到了反而勾起我的回忆，物是人非最是令人感伤。” 惠子庆幸经理说出这样的话，她此刻并不愿意走进这个空无一人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