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旋涡
“大哥，大哥，起来了。”顾逸凌爬趴在杂志社沙发上，闭着眼，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最近连绵阴雨，下了几天也不见好，整个杂志社昏暗，没什么朝气，所以顾逸凌也不愿意动。 “大哥大哥。”声音再起，顾逸凌徒手将身边人拽近，烦躁的卷毛竖起，“夏天，你再讲一句，我把你扔出去。” “哎呦，我好怕怕。”夏天就是来挑事的，此时此刻还笑的挺贼，谁叫他和陆小若的状态一天一个样，前天谁不理谁，昨天你侬我侬，明天就开始称兄道弟了，谁能赶上这两人的进程她也是服了。 “我说你，就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我都要爆炸了，你心疼一下我行不行。”顾逸凌双脚大幅度地踢着沙发，最后懊恼地把脑袋埋进了沙发中，夏天想笑，让你烦，就让你烦。 同学会那天过后，陆小若专门找夏天聊了天，夏天去找她的时候，陆小若裹在被子里，正坐在床上，眼睛东张西望，夏天来了也有点魂不守舍，最后才悄悄告诉夏天她亲了顾逸凌。 夏天当然吃惊，还问她是不是偷亲的，问这个，纯属是因为陆小若心中有数，对顾逸凌的态度也是那种能退便退，毕竟她也怕情侣做不成，朋友也不能，大家在一起十多年，也都忌讳这一件事，所以夏天认为小若没那么大胆。 结果陆小若送给她四个字:真是单纯。 所以夏天后来不仅不单纯，连下巴差点都掉了，因为她已经想歪了。 夏天说出自己的猜想后，陆小若就光是笑，腼腆的，含蓄的，张扬的，狂暴的通通来了一遍，最后甚至在床上打了一套太极，什么“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一半，一半分给你，一半分给我……” 好了好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陆小若的状态有些神经，不知高兴还是忧愁，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沉默，问起她之后要怎么办，陆小若竟然说了要认他做大哥！夏天不太懂，觉得他俩可能脑筋都有问题。再问，陆小若就说准备闲事不管了，嗯，真任性，夏天想。 “那你准备怎么办啊，大哥？”夏天逗他，顾逸凌把头抬起，又埋进去，抬起，再埋进去，夏天扬起手就朝他脑瓜来了一掌，顾逸凌暴躁地跳起，接着又是一顿群魔乱舞，也不知道嘴里念念叨叨说了什么，最后，倒在了沙发上…… 叹气一声接一声，待平静后才说，“若儿呢……” 顾逸凌还是惦记着，夏天微微一笑，“去找学校的老教授去了，你之前不是从护神犬手中拿下一块兽骨吗，上面的文字，那次回来后小若把它拓下来，去问以前她们文学系的老教授，这次老教授打电话给她，让她找他一趟，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哦，就是那一块，从史家村带会来的？”顾逸凌摸了摸下巴，盘腿坐在沙发上。 “嗯，就是那个。啊，说起史家村，等小若回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 “你干嘛现在不说。”看着夏天起身，顾逸凌眼巴巴地望着，吊人胃口真难受。 “唐阳找我，那个唐警官。”夏天神秘地笑了笑，对着镜子反复看了两遍自己的着装，最后才满意的抿抿唇，让口红更均匀。 “他？找你干嘛？想泡你？”顾逸凌也是口无遮拦，夏天转身一脚将顾逸凌踹翻在地，顾逸凌疼的龇牙咧嘴，夏天高挑眉，一副你管的真多的表情，“他是我的粉丝，第一个，哼，没想到吧。” “嗯……”顾逸凌点点头，“我觉得他可能要去看看神经科，要介绍吗？” “你吃拳头吧，神经科，小若的事情你想不想解决啊，大白痴！”夏天扬起拳头，顾逸凌害怕地缩了一缩，就看着她扬长而去。 这脾气谁能镇住她，顾逸凌为难的想。 ………… “叩叩。” “请进。”一位七十岁左右的白发老者带着老花镜，一遍又一遍细细揣摩纸上的文字。 “姜教授。”看到陆小若进来，姜教授向她微微点头，示意随便坐。 陆小若几周前将拓下的字交给他，希望能了解字上的意思，因为甲骨文晦涩难懂，姜教授废了好大一番力才得到了这个结果，他原本考虑去和他的几个学生以及老者讨论，或许能快点。但陆小若坚持希望这件事不外露，问其缘由说是传家宝，怕被发现收缴了。 不过姜教授一向当陆小若古灵精怪，她说的话笑笑可以，当真还是少为好，即使她那件事真的是认真的，也不可真的去相信、去发掘，因为她都认真的事，你可能会被吓到。 这是姜教授家的书房，一间很大的书室，因为陆小若喜欢书，所以总是很羡慕有书柜的人，还能将他们打理的整整齐齐，闻着书香，陆小若端坐在一边，静静等待。 最后姜教授放下眼睛，拿着纸慢慢踱到陆小若身边的位置坐下，坐了以后他擦擦额头的汗，“小若，你真的不说这字的来历？” 姜教授是学者，学者对于很多东西都带有好奇，陆小若抿唇微微笑，她不能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姜教授擦了擦眼角，有些踌躇，看眼文字，最后说，“这是卜辞，向天神祈祷，因为有些字很不清晰，我只能大概和你说，这上面写得是‘乙某年’，‘巴’，“天”，‘物兴’等几个字，其他的，文字保存不够完整，有些字也未有参考，我实在看不出来，而这一段话，你觉得又是写了什么？” 姜教授细心对照甲骨文，将现代简字写在一张纸上，然后递给了陆小若，陆小若看着字沉思。 “巴”，“天”，“物兴”，陆小若反复琢磨，这段甲骨文总共是九个字，“巴”后面还有一个字，“天”后两个字，完整的应该为—— 乙〇巴〇天〇〇物兴。 陆小若猜“乙〇”应该是年月，和姜教授说的一样。 “‘巴’，古有蛇意，和后面这个字，我们可以猜想它是形容某种蛇类样子，‘天’，大概就是指天如何，而‘物兴’是最好解答的，可能说的是百物兴盛，连起来，有可能说：某条蛇到了某个地方，天怎么了，然后天下就兴盛了，汇报之人在兽骨上刻了这个，报告给天神这一年的情况。” 因为能看到的只有这么多，陆小若也勉勉强强。 姜教授也点头，似乎只能这么解释。 陆小若得到了这个答案，自然也很感谢姜教授，不然可能一点也不清楚，寒暄过后，陆小若便想带着成果回去找顾逸凌。 “小若，你也别急着走，留下吃个便饭吧，我后院种了菜都是纯天然的。”姜教授挽留，但陆小若显得为难，她一般是不会留下吃便饭的，正想着怎么找借口离开，突然便看到这里帮忙的保姆婆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教授教授，快来看看，地里的菜又出问题了！” “哎！又是？！”姜教授伸出满是皱纹、形如枯枝的手，颤巍巍的要保姆带路，这情况，陆小若这个爱打酱油的好奇鬼也不会放过，扶住姜教授也要去一探究竟。 姜教授的房子在梦城北边的小镇灵梦镇，这是一个学者多聚带，一般年纪比较大的，大学、高中等等学校的老教师退休了都会到这里，这里也因为环境静谧宜人，又有老友相伴，获得很多人的青睐。姜教授这栋房子，是继承了祖上，老早就盖在了这里，除了翻新，外围挺有韵味，听说他家是文学世家，上面一水的文人，划划家谱大概会很惊讶。 姜教授在后院自己理一块地，年纪大了也想吃点少时的味道。老人家对这个似乎都很怀念，陆小若也知道，她的那位祖奶奶，九十几岁的年纪，还老到地里，把他们这帮小辈各各吓得胆战心惊，生怕她累出个好歹。陆小若也说过很多次，结果老人家说，只要小若继承陆家她也就不累了，说得这话是满面笑容，可陆小若却感觉后背发凉，那一排亲戚都站着看她，她能感觉舒服吗？ 转了转弯，陆小若和姜教授以及那位保姆婆婆都到了后院，后院就收拾了两块地，种点瓜果蔬菜，秋天了收一收也能盆满钵满。 可现在，地上一片杂乱，大大小小的洞打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这几天下雨，今天又没太阳，该湿的地方湿，该干的地方也没干，大洞连小洞，青菜滚菠菜，真是一团浆糊，姜教授急地直跺脚，看着在泥渍里蔫掉的菜叶心痛的不行。 陆小若四下看了看，这附近只有姜教授一家，最近的也要上个坡，走个两三分钟，四周没有围栏，人为，兽为都不好说。 姜教授一手撑住自己，一手抹眼泪，陆小若看的也心疼，姜教授肯定对这些植物和他的文字一样，用心用力，不是结果，而是那个过程，可惜一朝尽毁，如果是人还挺狠的。 陆小若上前，相帮保姆婆婆扶住姜教授，一低头，却发现了异常，她蹲下，摸着坑坑洼洼的地面，这些坑大的也有脸盆大，小的大概似巴掌，只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坑内的痕迹都是螺旋状，像是从下面吸走一样。 陆小若想着，拿起一边的石子，对着坑底挖挖挖，挖了没两下她就吃惊了——下面是空的，这么说这一片都是？ 这里的坑洞少说也有二十，什么东西能挖这么多洞，还都是空的，在底下钻还是怎的？ “砰！”正想着，陆小若突然听到了就近的洞里传来声音，她赶紧知会保姆婆婆把姜教授带回去，“教授，我给你看看，你们俩先进去。” 姜教授和保姆婆婆可能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陆小若用脚挡住了其中一个坑洞，他们才一边哦一边进了屋子。 这是什么？不是平常物才对，刚才一瞬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一闪而逝，而且就在这个洞口，用它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路面上的人。 陆小若立刻掏出手机，快速拨打了一个电话…… ………… 片刻过后，一个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姜家院落里，陆小若挥舞着手冲上去，“阿凌大哥，你总算来了。” 顾逸凌将两手压在胳膊下面，走的悠闲，陆小若一出来，带着她的特殊称谓，顾逸凌就头疼，迎面对着她的脑袋一个响嘣，“谁是你大哥，我没承认。” “大爷。”陆小若立刻改口。 顾逸凌心中郁气，完全不想开口。 陆小若就和她自己说的那样，过去之后就真的不再提那件事，好像她能忘记一样，整天对着他还是乐呵呵，也对，他俩也不是有矛盾，不乐呵，难道苦着脸吗？亲了你，不好意思……什么鬼！ “你说这里有事，有什么事？”天不怎么好，除了最初，顾逸凌到这里后一路是走过来的，现在一抬脚，一腿的泥，不能说的心情。 忽然，他有些奇怪的感觉，慢慢抬头，二楼书房落地窗前站着两位老者，一位白发苍苍面容严肃，一位粗袄灰布不带笑容，他们什么动作也没做，就这么看着他，刚好陆小若也抬头，触及到这一幕，没来由的心中一骇，稍稍有些瘆人。 她和姜教授说过要带一个人过来看看他的地，都说过了，姜教授这样看……真的让人害怕，陆小若咽了咽口水，挥了挥手，一瞬间，像什么魔法被弹开，所有人都笑了，包括顾逸凌。 “吼吼哈哈。”陆小若也跟着干笑，但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于是只能拖着顾逸凌就走，双方视线算是已经收回，但那股奇怪的感觉，依然伴随着顾逸凌和陆小若。 陆小若将顾逸凌带到后院，地上坑洼，顾逸凌也皱了眉，“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找你来，应该不是简单的生物。”陆小若解释，拿起一个石块，扔到了她之前挖的洞中，石块下落，却一直没听到触底的声音。 顾逸凌蹲下，摸着下巴，看了好久，最后找了根长树枝，试着把那几个洞也捅了，结果……一样的。 顾逸凌拍拍手站起来，“打电话叫刘楠来，洞连洞这种事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