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英雄迟暮
楚老头看着过去良久仍站在原地嘿嘿傻笑的许翰，是生出了满脑袋黑线，楚老头眉头紧紧蹙成一团，抬头纹深到能装下一个苍蝇的加强连。 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把许翰这丢人现眼的家伙给踹出门，想他楚横川一世英名怎么就教出这样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徒弟，跟抢到大rou包子的乞丐是一个德行。 不过楚老头好像忘了，当年他第一次获得大笔佣金之后喝的烂醉哭天抢地的情形，那时他可比许翰要不堪的多。 一向喜欢吃独食的楚老头在心中思忖：许翰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不懂事了，明明晓得师父在边上，却只知一个劲儿傻笑，还不赶紧将时间拿来孝敬师父，真是该打。 楚老头犹豫了0.0001秒都不到，就大步迈到许翰跟前，把老脸一拉，大手一伸，低喝道：“拿来！” “拿来”两个字说的是极其理直气壮，真好像许翰抢了他的传家宝一般。 “什么啊？”许翰一脸茫然，满是不解的看向楚老头。 楚老头开门见山：“我说的自然是那六十年时间，你这小小年纪，哪用得了那么多！刚刚出了风头，本就有人惦记你，实力不够还手握巨资，这很危险……” 说到后来，楚老头对许翰的语气从刚强坚硬变成了苦口婆心的劝导，他是真心为许翰着想。 “你想想啊！师父一把年纪了，怎么也不能贪墨你时间吧？” “那可不一定！” 许翰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楚老头，脸上更是写满了对楚老头的怀疑。 “五年前，您老买了一只卤鹅，您对我说好菜当配好酒，让我出门买二斤好酒，可等我买酒回来，卤鹅却只剩下骨架，您说这是让我记下：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 “三年前，晚餐我烤了一条牛腿，您老说您肠胃不适开饭前想吃些茶水，我刚转身回房去给您泡茶，牛腿就被您啃了吃了，您说这是帮我重复记忆，怕我忘了。” “六个月前，您老又将……” 许翰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般将楚老头的老底给翻了个底朝天，把楚老头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楚老头一双虎目瞪得铜铃大小，刚准备抬起巴掌，右手就被许翰的双手给紧紧握住了。 许翰边向楚老头输送时间边哄他。 “师父，您别动气，徒弟这不跟您逗笑的吗！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为我着想，不然也不会费心费力去医院救我。这么一大笔时间，您让我攥着我也抓不稳当啊，还得放您这，您老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这点时间那会儿看在眼里，是吧？” “滚一边去。” 楚老头笑骂着推开许翰，他对于许翰刚刚的一通马屁，很是受用。 许翰不知道，楚老头问他要时间其实是别有用途。 楚老头老早就谋划着要替许翰置办一套殖甲，可殖甲价格极高昂，他担心许翰这臭小子自尊心强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许翰还天真的想着给他凑时间买“涅槃”药剂呢！于是这事就耽搁了下来，谁料想没等他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出了钟点强盗纵火这档子事。 许翰重伤，楚老头心疼之余更加坚定了要替许翰置办殖甲的决心，不仅要置办，还要置办一套最结实最牢靠的！如果有这么一套装备，许翰再遇到张帆那等臭虫，可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楚老头心想的是：许翰这臭小子快要出门求学了，自己一个老头子总不能跟着他照看他一辈子吧？以后的天高海阔还是要靠小一辈自己去闯，做长辈的最后尽把力，送孩子出门也放心！ 在平常，楚老头最关心的永远是许翰的实力有没有进步、他新招式练得熟不熟、最近有没有偷懒，楚老头很少去关注许翰的周身琐事，而今看来，楚老头不像是在为许翰出门远行做准备，更像是在料理自己后事。 楚老头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多少年月好活了，他从收下许翰那天就清楚，他并不能够庇护许翰到许翰成长的足够茁壮那天。 可是，他没了，许翰该怎么办？这孩子该走那条路？是去上学进修或去做自由世界的冒险者还是从军踏上铁血征程？这些，他都要考虑。 楚老头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超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如星辰般闪耀，一步步走向宇宙之巅成为无上强者，而不是像自己一样，颓然老去客死异乡。 这些年楚老头撑得很辛苦，他越来越嗜睡，提不起力气更懒得动弹，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年轻时候的楚老头总是充满力量，元气十足，可以泡在酒吧连续厮混几个昼夜出门后，仍有气力与人厮杀死斗，而现在他是一天比一天虚弱！ 更要命的是，楚老头清晰的感应到，他的身体素质在不断的下降，实力在跌落，他猜测，也许等他实力归零的瞬间，就是他身死的刹那。 匆匆岁月五百年，那些曾一块闯荡天下的老兄弟早就化成了一抔黄土，他楚横川何其幸运，临死，还能收一得意弟子，享了这些年清福，已经很值了！ 当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死亡吗？横川楚王何惧？楚横川何惧？只可惜到头来不是战死，而是颓然老去渐渐衰亡。 如今，楚老头早就绝了重活一世的念头，他辛勤努力了四百余年，最终不也是没能突破凡境，至于“涅槃”药剂，更是没有指望。万年时间，若凑齐早就凑齐了，现在他一个老朽的废人，那还有半点机会。 变卖家产得来的六千年，楚老头没准备带进棺材里，说不定那一天许翰就会派上用场，不过不能现在予他，六十年已经让他乐疯了，贸然给他六千年只能把他害死。 楚老头同星际保险公司签订了协议，他身死后，将时间全部留与许翰，前提是许翰能成为十阶武者。在许翰功成名就之前，封存这笔时间，若许翰最终没能走到哪一步，亦或是半途夭折，就把这些时间全数捐给吉星福利院。 … ……… … 看师父立在那久久不动，许翰有些担心，心中揣度：老头子不会笑过去了吧？ 许翰小心的推了楚老头一把，可刚沾到楚老头衣服，就被他铁钳般的左手死死拿住，两膝一锉，把许翰按到了地上。 “臭小子，你干什么？” “师父我以为你……师父你反应好快啊！” 许翰自然不敢说实话，转的飞快，夸起了楚老头动作敏捷。 楚老头放开许翰长叹了一口气：“唉，老喽，老喽，若是在当年，你念头一动，我就能把你打出去，这叫秋风未至而蝉先觉，小翰，你还没到那个境界，你不懂！” 许翰看着夜幕里楚老头背着手摇着头慢慢离去，第一次发现强大如斯的师父背影里竟满是落寞。 这就是英雄迟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