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搬

    对于我的再三追问郑老师表现的非常不耐烦。

    旁边的武老二见状把我往办公室外边拽。我知道武老二生怕我惹郑老师生气，最后郑老师会把罪过降到他儿子身上。

    我说武老二，你当初唱国歌点二踢脚的猛劲儿哪里去了。

    武老二不回声。

    我指着那边的老师吼道，你如果是个爷们儿就拿出个爷们儿的样子来，如果是姓王的指使你的，承认了不丢人。你这样唯唯诺诺，躲躲闪闪才更让人看不起。

    许是老师被我骂的气急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出一把戒指指着我，像训斥他的学生一般吼道：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

    我唉吆了一声，顺着郑老师的话茬接到：难不成你还要让我出去罚站啊？告诉你，老子向来有嘛说嘛，不像某些打着仁义之师的名号，行苟且之事。

    你骂谁呢，我哪儿做的不对吗？郑老师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是，现在教师的形象被个别不守规矩的老师毁了，可我郑汉生站在这里，堂堂正正站在这里，可以对孔祖师爷发誓，我从没收过一个家长的红包，也从没针对过一个同学。

    我说那武家娃你为什么要扣？

    我提到武老二的儿子，郑老师忽然顿了一下，借口道：小武成绩下滑严重，我留他补课不行吗？

    我呵呵笑了两声，借着质问道：有补课补到夜不归宿的吗？你为什么总逼着武老二搬家啊？

    郑老师见回避不了这个问题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定了定神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把话摊开了说。

    如此一来，郑老师完完全全敞开了心扉，把他原本闷在心里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郑老师师大毕业以后就去了农村支教。他讲，除了帮那些山里的孩子以外，这个方法能让他两年后会顺利调到市里公办学校来教学。在山里的两年虽然苦，但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因为他面对的学生都是最淳朴的孩子，面对的家长也都是最淳朴的家长。等他被调到市里的时候，他发现这里的教学并非想象中那样。

    他虽然被调到市里教学，可仍旧没有成为编制内的老师。即便他自己考取了各种教师资格，但始终败给了有门子的同事。学校每年的编制都会安排的满满的，可他即便勤勤恳恳了好几年，仍旧没被编制内‘录取’。

    这里的孩子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娇气不说，在父母家庭的教育中，从小就沾染了一种铜臭味。他们中很多小小年纪就把金钱看得比学习重。

    当然，学生家长为了老师能格外关注自己的孩子，不乏有些家庭条件好的家长给老师们一些红包。久而久之，家长送红包便成了一种********的事情。而在别的老师、家长看来，从不接受红包的他，倒成了一个不懂变通的老顽固。有的老师背后还讽刺道：这么轴，怪不得拿不到编制。

    听了郑老师的话，我明白郑老师是一个守原则的好老师。但我仍旧想不明白，既然你是一个好老师，为什么要扣武老二的儿子呢？

    既然已经开始向我透漏心事，郑老师也不再遮掩。他坦白道，自己支教的几年里基本没有存款。调到市里教学以后虽然学校给提供宿舍，而他的同龄同事们早就买房了。

    他现在年龄也不小了，挺多人给介绍对象。他现在工作虽然不赖，但唯一竞争不过同事的是一套房子。所以他东拼西凑最终付了首付。

    我说这不挺好的吗？付了首付，你就算房奴了了。对象有了吗？

    郑老师点点头，但他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

    郑老师继续说，对象从买房那一年算起，也谈了快三年了。

    我说谈了三年，该结婚了啊。

    郑老师说，可我放贷都换了一年半了，房子不但没有盖起来，甚至连拆都没拆完没有房子，对象不结婚啊

    我瞬间明白郑老师为什么要扣武老二的儿子，以此来威胁武老二这个钉子户尽快搬迁了。

    郑老师这场恋爱谈的也够长了，而想要这份爱情有个最终的归宿，丈母娘要求必须有房子。郑老师虽然付了首付，但房子始终没有下来。眼看着丈母娘生气，要把女儿嫁给别人，郑老师有些心慌了。

    郑老师虽然想过结束这段恋情，但因为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于是郑老师开始想方设法的催开发商房子的进度。

    一开始去贴吧里找同样买了这家房产商的业主商量对策，后来与这些准业主一起去售楼部维权，再后来又拉着条幅去市政府告开发商

    大大小小的结社聚会搞了很多，最后开发商在政府以及舆论的压力下，开始拆迁。

    这本是一件快乐的事儿，因为拆迁完成，楼房盖起来的时候，就是女朋友嫁给自己的时候。

    可郑老师没想到的是，拆到一半，钉子户不让开发商拆了。

    这件事儿郑老师一直没敢跟女朋友说。当后来郑老师无意中得知他同学的爸爸是他们楼盘的一名钉子户的时候，他开始写信劝说这位家长。

    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位家长太过执拗。几次三番的劝说，这位家长始终钉在那里不肯让开发商拆迁。

    一面是不断催着置办婚房的丈母娘，一面是同学父亲的钉子户

    郑老师说他太爱她了。爱的深有时候会伤的更深。所以他在决定爱她的同时，也毅然决心去不再估计学生的家长。

    人生中最大的痛苦是不能两全其美。郑老师苦笑着问我，他的故事是不是很奇葩。

    我说是啊，不是开发商绑架了武老二的儿子，不是武老二的仇人绑架了武老二的儿子，不谋财，不害命，任谁会想到是孩子的老师买了这儿的房子，才逼着武老二这钉子户尽快搬家啊。

    郑老师虽然把自己形容的很可怜，但我问郑老师，凭着良心你说你的做法对吗？楼盖了，你有了家，那他们一家住哪儿呢？

    郑老师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但他说他没办法。有人为了爱情去死，你能说他为了爱情去说服钉子户过分吗？

    我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候在一旁沉默良久的武老二突然站了出来。

    武老二最恨别人拆他房子了，我心想武老二现在肯定非常痛恨郑老师。

    可武老二紧紧握住郑老师的手，说了一句‘郑老师，放心，我这就搬’的时候，我完全搞不懂大家的思想了。

    回去的路上，我始终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问武老二，你为保卫你的老院战斗了那么多回，现在说搬就搬？

    武老二瞪了我一眼，问我你们不是拆迁队的不是早就想我搬吗？怎么现在又不想我搬啦？

    我说，不是，二哥，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许是武老二觉得郑老师握着自己儿子的命运。儿子是自己的未来。自己没知识没见识落了个好吃懒做的下场，儿子不能再像自己一样没出息。所以武老二才肯搬。

    更或许真像武老二回答的那样：郑老师真的是个好老师啊，我们不能为难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