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

    我很想知道武瘸子的腿是如何瘸的。想必那天他腿瘸的时候经历了一场让后人传颂的血雨腥风。

    我想他能在道上混这么久，定然做事心狠手辣。我猜这群小崽子们今天死定了。

    可谁知武瘸子抽出杀猪刀以后，没有刺向围过来的小混混们，倒是吭哧一刀扎在了自己大腿根。

    我有点儿蒙。围过来的几个小混混也傻眼了。大家看着武瘸子面无表情的把杀出到噌得一声拽出来。几滴血顿时甩在几个小混混脸上，就像刺刀刺入脸颊一般，直把那几个小混混吓了一跳。

    看着武瘸子裤腿印出来的鲜血，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扎这么深，这得多疼啊。

    武瘸子没有疼的喘息，他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盯着几个发愣的小伙子。

    几个小伙子再度与他的目光相接，顿时感觉一种巨大的的杀气。他们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站在他们身后的独眼儿似乎有些不甘心，他战战兢兢得怂恿手下道：咋，咋滴，害怕了吗？给我上。

    可，可是老大。他可是真敢捅的啊

    刀捅他自己身上，又、又没捅你们，上，给我上

    独眼儿一个劲儿的鼓动手下。可那些人看着武瘸子手里那把滴血的杀猪刀，谁也不敢动。

    最后，独眼儿急了。说，他有什么可怕的。说完，自己往武瘸子那边冲。

    又是噗嗤一声。独眼儿还没冲到武瘸子跟前，便见武瘸子又一刀插进自己那根瘸了的大腿里。武瘸子的动作麻利而有杀气，让人望而却步。

    这么近距离看到武瘸子动刀。独眼儿这才明白其他几个手下为什么没敢上前。

    武瘸子拔出插在腿上的刀，几滴血自然也甩到了独眼脸上。独眼儿吓得捂住脸，转身向外逃去。本来要围上来干架的另外几个小伙子，也连忙夹着尾巴连滚带爬得逃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害怕什么。难道是害怕武瘸子腿更瘸？亦或是担心武瘸子流血过多死在这里？

    等我们救出了苏子灿，我还是没想通：不对呀，武瘸子是自残，就算流血流死在这里，也是自杀，跟这帮崽子们毛关系也没呀。

    他们到底害怕什么呢？

    胖子送苏子灿回宿舍，我陪着武瘸子去城中村一家私人医院包扎伤口。

    因为已经后半夜了，我们在门口等了好久才见医生开门。等我扶着武瘸子进去，医生看到武瘸子腿上的伤口，并没有大惊小怪。

    医生边处理伤口边跟瘸子聊天：有半年没照顾我生意了呀。

    瘸子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那医生把消毒水直接往瘸子伤口倒，瘸子眼睛眨都不眨。我在一旁看着都疼。医生消完毒，又往伤口涂了一些药膏，把绷带一圈圈缠上去：年轻那会儿你打江山，隔三天就来我诊所，旧伤口还没愈合又添了新伤。这些年混开了，还扎自己大腿吓唬小孩儿啊。

    听医生这意思，武瘸子经常自残呀。我忽然想到：武瘸子的腿难道是自己扎瘸的呀。

    那医生包扎的很麻利，片刻已经处理完武瘸子的伤。他擦擦手上沾的血迹，微微抬起头看着武瘸子：时间是一把杀猪刀呀。想当年你一把杀猪刀捅在自己腿上，吓跑了不少混混。啧啧啧，他们肯定想，对自己都这么残忍的人，还是不要惹得好。

    医生边说着边给武瘸子点了一根烟：时间是一把杀猪刀呀。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咱们都这么老的家伙了，你还这么扎来扎去干嘛，真不疼啊？

    武瘸子仍旧没有回答他。武瘸子抽完那根烟，一瘸一拐得往诊所门外走去。那个医生没有出门送他，只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看着武瘸子点。

    我跟着武瘸子出了诊所，瘸子下台阶的时候我本想去扶他，可他向我摆摆手，硬是自己提着那根瘸腿，一拐一拐的下了那十几个台阶。

    看着武瘸子的架势，我想，扎自己的腿不疼才怪吧。

    因为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街上的出租车很少。打不到车，我只能跟瘸子一起徒步往住的地方走。

    在走到城中村一个胡同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昏暗的巷口。

    我跟武瘸子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等我们定下神来，才发现，挡住我们去路的那道黑影身材单薄，一副若大的眼镜框框在鼻梁上，那分明是个学生。

    我问：同学，怎么了？

    那学生战战兢兢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打，打，打劫。把，把你们的钱

    今晚真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我不但见到了托里的‘一条龙’，还遇到独眼儿鲨鱼，现在又蹦出个打劫的。

    我看看旁边的武瘸子。武瘸子问：小子，你真确定你要打劫我们？

    那学生颤抖着说：恩。

    武瘸子说那好吧。说完，武瘸子从口袋里摸了摸。一开始我还以为武瘸子要给他几块钱，谁知道武瘸子掏出来的不是钱，而是一根烟。

    他把烟点上，高高的昂起头，边抽着烟边大摇大摆往举刀打劫的学生那边走。

    学生有点不淡定了：不许再往前，再往前我捅你。

    武瘸子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武瘸子就像一个坦克，一瘸一拐横冲直撞过去。

    那学生举着刀愣是被武瘸子逼进巷子深处。

    捅啊。巷子很深，我已经看不清那黑暗的巷子深处到底发生了怎样一幕。只听见武瘸子bian态得吼声：捅啊。往这里捅。

    不。不。我不打劫了

    不行。往这里捅，这根腿

    当啷。匕首跌落的声音。我急忙冲进漆黑的小巷。

    武瘸子站在那里又点了一根烟。借着武瘸子打火机微弱的火光，我看到武瘸子刚刚包扎好的腿上又流出一刀鲜血。地上那把一扎长的水果刀刀刃沾满了鲜血。

    切，连捅人都不敢。你还出来打劫？小子，站起来。我告诉你怎么捅。这样，这样

    我真怀疑武瘸子是不是真的bian态，他竟然又亮出自己那把杀猪刀对着自己腿上连刺了几刀。他是要刺给这个抢劫他的学生看。仿佛在用血粼粼的事实在抽打他的脸：别人捅自己你都不敢看，你还玩刀？小朋友，回学校看书去吧。

    瘫软在地的学生突然哭了，他边哭边道：学校回不去了，学校回不去了，我女朋友非说毕业买不到房就分手，后来我拿生活费炒股，先赚了几千块，再后来把学费、住宿费全都投进股票，股市连续暴跌，赔了住宿费，学费，学费好贵，住宿费好贵

    啪！一个清亮的嘴巴，重重打在那个学生脸上。啪！又是一个嘴巴子。

    武瘸子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想到了自己青葱的学生时代。可现在社会是怎么了？他不禁感叹：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武瘸子说，我要打醒你我要打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