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八章 暗格
周晚晚后退几步,掏出手绢仔仔细细地把手擦干净,看周霞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周晚晚谁嫌弃我你都没资格嫌弃我”周霞面目扭曲,目呲尽裂,“你以为你比我干净别人不知道你被刘疯子带哪儿去了,我可知道怎么样,男人的滋味儿好不你没死,他们干起来是不是更来劲儿你这幅样子还真是招人,死了都有人要” 门被哐啷一声踢了下来,忽然照进屋里的光柱中灰尘惊慌逃窜,纷飞的木屑还未落定,周阳已经跨到周霞面前,啪啪给了她两个响亮的耳光。 周晨过来抱住周晚晚快步走了出去,一眼都没看周霞。 墩子和沈国栋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拳头上青筋暴起,眼里一片血光。 后面的事,周晚晚没有再问,周阳几个也不肯跟她提。 太过恶毒肮脏,他们不忍心让meimei知道。 周霞却不肯再开口说这件事了,她狞笑着诅咒周晚晚:“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她也别想好她总有一天比我还不如我死也要等到这一天我死都值了” 沈国栋把自己和周霞关在一起整整一天,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最后竟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周霞的心智已经被仇恨彻底侵蚀,疼痛对她来说只是短暂的煎熬,她心底的恶魔让她变成了一具迟钝的行尸走rou,只有报复的快感能让她的眼睛亮起来,其它的任何事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现在的周霞,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真的疯了。 事情就这样僵持在了这里。 整个夏天。周晚晚一直呆在沈爷爷的小院儿里,干休所的大门都没有出去过。 又是一个层林遍染红叶满地的秋天,周霞的事也有了一个了结。 沈国栋联系了省里的一家精神病院,把周霞和刘疯子都送到了那里。 那家精神病院是政府部门专门开设接收重度危险精神病人的地方,被关进那里的人,都极度疯狂危险,几乎手上都有过人命。 “你不是喜欢装疯吗那你就跟真正的疯子做伴儿去吧”沈国栋跟周霞死磕了好几个月。耐心早已用尽。“你以为你疯了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周霞,有时候想死都不能死,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沈国栋冷漠地走开。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用带着长杆的铁圈套住周霞,牵牲口一样把她拖进四周都是铁栏杆的车里。 “别让她死了,更别让她活得太容易。”沈国栋跟医院派来的人握手,“代我向韩叔叔问好。” “放心吧。我们知道怎么做。”精神病院派来的小领导小心翼翼地应对着,“韩院长已经交代过了。从现在起,她说的任何一句话我们都会记录下来,一有什么不对劲儿,马上通知你们。” 比囚车还要坚固的运输车把周霞拉走了。 周晚晚兄妹几个人的生活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危险还在。可是他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永远战战兢兢地生活,“就怕他们不来来了老子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作死” 沈国栋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周晚晚去上学了。 周晚晚基本上是足不出户地渡过了她九岁这一年剩下的半年时光。 一九七零年五月。北方的大地一片新绿,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笼罩在周家兄妹五人心头的危机和阴云慢慢散去,生活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温馨,周晚晚终于可以出门了。 “危险什么时候没有就为了这个还能把小丫头关一辈子你们这不是小心,是因噎废食是不自信” 沈爷爷当然喜欢周晚晚陪着他,可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每天就这么关在家里,出个院子都得小心翼翼,这也小心得太过了。 “谁家这么小的孩子连个玩伴儿都没有她现在一天画七八个小时的画,以后就是真成了大画家,那也不是啥值得高兴的事” 孩子就得玩儿,每天活蹦乱跳高高兴兴的才好,在沈爷爷心里,这比出人头地还重要。 周晚晚并没有觉得待在沈爷爷的小院里有什么不好,她每天都能见到哥哥们,家里有两个爷爷,小张叔叔夫妻俩,警卫、司机、卫兵,人来人往并不寂寞,还有她能专心画画的环境,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周晚晚最近一两年对画画越来越痴迷。她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衣食无忧,甚至只要她想,她可以在很多领域干出非常高的成绩。 可是那都是依靠空间。跟她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关系。 空间几乎万能,唯独在艺术上不能帮她走捷径。 她希望这一世能去做真正喜欢的事,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做出成绩,不走捷径,一点一滴去体会创造的乐趣和满足感。 所以周晚晚更加痴迷于画画。这项艺术几乎集中了人类灵魂深处所有的灵气,充满了创造力,处处能给人以惊喜,让她痴迷不已,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周阳几个也开始担心对meimei的状态。她越来越沉静,坐在那里画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经常一个人迷蒙着大眼睛看着一朵花一棵树不知道在想什么,真的是被关了太久,小孩子的鲜活淘气几乎都被磨没了。 周阳几个开始有计划地轮流带周晚晚出去玩儿,每天尽量抽出时间陪她,甚至把她上学的事重新提上了日程。 周晚晚对这些都无所谓,哥哥们要做什么她都尽量配合,让他们安心她自己也高兴,这并不算勉强自己。 所以周晨提议周末要带她去文化馆玩儿的时候,周晚晚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绥林县文化馆周晚晚前世去过。那时候她还是个农村出来的高中生,听说文化馆可以借书看,和几个同学战战兢兢地去文化馆那个小小的图书室借书。 只有两间屋子的借书室。经过破四旧和卫兵的洗礼,只剩下一百多本破旧残缺的书,却被他们这些从农村来的孩子视若宝藏,惊喜得恨不得长在里面。 那时候,每到周末,他们几个带一个干巴饼子就可以待在那个阴暗的图书室一天,连口水都喝不上。却幸福得不到闭馆赶人绝不离开。 今生。周晚晚再次踏上文化馆的土地,却是先进入它的宿舍区。 文化馆的职工宿舍是后院三排泥灰平房,结了婚的每家两间。单身的一间。 周晨因为不是正式职工,来的时候宿舍又分完了,就临时在仓库旁边放道具的一排房子里给他腾出一间屋子。 好处是屋子宽大敞亮,门外就是一片参天古树。鸟鸣啾啾,绿树如荫。环境非常好,又安静,平时绝对没人打扰。 坏处是不能开火。紧挨着仓库,防火第一。当时搬进来的时候馆长特别过来查看,不止不能开一点明火,就是抽烟都不许的。 好在周晨不抽烟。馆长才算省了点心。 周晨带着周晚晚一路走进来,跟每个遇上的同事打招呼。礼貌周到又热情友好,一见人缘就很不错。 周晚晚也因为周晨的好人缘,得到了很多夸奖和一把瓜子、几块糖,兄妹两人回到周晨的宿舍,高高兴兴地分零食。 周晨的宿舍有很大的玻璃窗和大大的工作台,轻度洁癖和强迫症患者周晨同学,走到哪里都会把环境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连墙上擦不掉的黄斑和印子都自己重新刷了一遍,还在那里挂上周晚晚送给她的画遮挡着。 “都刷了一遍大白了,还挂上画干嘛”周晚晚坐在周晨的写字台边打量这间屋子,当时是他们兄妹几个一起过来帮他收拾的,所以很熟悉。 周晚晚一点都不介意周晨拿她的画挡污迹,可是整间屋子都重新粉刷过了,他怎么还是看这一块儿不顺眼呢 “这一块的底色比别的地方深,刷上大白颜色也是有差别的,换几个角度在不同光线下看,非常不协调。”周晨很认真地给meimei解释。 周晚晚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二哥你是不是太有时间了没事儿你换好几个角度在不同光线下研究一块被涂上的污渍干什么那是大师的墨宝 “门口那个老头是谁”周晚晚不想跟周晨接着讨论不同角度和光线下的污渍了,她二哥的世界她忽然觉得有点难懂。 “哪个老头”周晨把自己的瓜子给周晚晚一点,把她的糖都拿过来。今天早上她已经吃过一块糖了,不能再吃了。 “就是那个秃顶、矮胖、笑起来有点傻、明明跟你很熟又装着跟你不熟的小老头。”周晚晚直接拆穿她二哥。 “你怎么看出来的”从小机灵聪明的周晨难得这样惊讶。 “这非常容易。”周晚晚停顿了一下,拿眼睛瞟被周晨拿走的糖。 周晨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破坏自己立下的规矩,“糖不能给你,晚上回去可以让你多画半个小时画。” 周晚晚不止被控制吃甜食,连画画时间都被严格控制。每天绝不能超过四个小时,其它时间什么都不许干,就只能做一件事,玩儿 周晚晚高兴了,马上给周晨解惑,“第一,你跟谁都打招呼,就跟他点了点头。这非常不正常。而且,他还是看仓库这边院子的,你每天回宿舍,进进出出应该跟他总见面,你俩不熟这不合常理。” 周晨想了一下,郑重点头。 “第二,那老头看见你,小眯眯眼儿放贼光,还扬着大秃脑门儿装冷淡,演技太差,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晨想了一下,噗嗤笑了,“确实是。” “第三,你的同事们看见我,都说这谁家孩子啊,真好看,就他,看了我几眼就不看了,反而两眼贼溜溜地看你,要么他觉得你比我好看,要么你身上有他更感兴趣的东西,他才不看我。” 周晚晚一抖满脑袋的小发卷,大眼睛故意冲周晨眨了眨,“你不可能比我好看,所以你们一定是有什么秘密在瞒着别人。” 周晨一愣,哈哈大笑着揉了揉meimei的小卷毛儿。 “霍师傅以前是安大的历史系教授,被打倒好几年了,一开始在咱们县郊的养猪场喂猪,后来被调过来看仓库。” 安大是他们省里最好的综合性大学,以历史系最为有名,当时全国数一数二的学界泰斗都出自他们那里。 当然,现在都被打倒了,不知流落在哪里种地养猪看仓库。 周晨说完,看着meimei一副等着下文的样子,把椅子拉近了,兄妹俩头对头地小声儿嘀咕: “他在旁边的仓库里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其中有一把战国时的长刀,你都不知道有多威风漂亮”周晨兴奋得像一个找到宝藏的孩子,“我们这段时间正在设法修补一套小型编钟,我给他当助手,他教了我不少东西。” 周晚晚深吸一口气。这要是被发现了,就得是批斗、坐牢的事。 “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一直非常小心。我们都是晚上十二点以后才开始干。把窗户蒙上,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干。这个院子白天都没人来,晚上更安全,你不要担心。” 周晨说道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簇小小的亮光。隐藏得很深很深,周晚晚却觉得这点亮光像点燃周晨的明灯,让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那是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艺术家才有的眼神,执着,迷醉,幸福而忘我。 周晚晚知道她阻止不了周晨了。她也不忍心阻止。 如同她喜欢画画一样,周晨对古代兵器和器械的痴迷也已经深入骨髓,周晚晚太理解这份能为之生为之死的热爱了。 “我们请郭爷爷过来吃瓜子吧我包包里还有花生和马阿姨给带的小麻花。”周晚晚笑眯眯地提议。 周晨想了想,点头同意。 meimei说得很对,他跟霍师傅这样装不认识太不正常了,反而是正常相处比较不容易引人注意。 周晨出门去请霍师傅了。周晚晚赶紧在周晨的屋子里忙活了起来。 窗户蒙上一层透明隔音隔光膜,光感控制,只有夜间的时候才会起作用。到了晚上,无论屋里有多大动静,有多亮的光,外面看着都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为了增加保险系数,她又在窗帘上装了同样的设备。然后在门窗上都装了dna锁,只有周晨本人能从外面打开。 周晚晚在屋里走来走去,脑子飞速运转,还有什么安全措施可以用在这里还有什么她没想到的 目光无意间扫过到那个嵌入式的大衣柜,周晚晚的眼睛一亮。 周晨一个人回来的,“霍师傅说他要回去换件干净衣服。第一次见小辈,得注意形象。这老头有时候颇有一些痴气,非常有意思。” 周晚晚没时间跟周晨讨论他老师的性格,赶紧趁人还没来,把周晨拉到大衣柜前,“二哥,刚才我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了里面,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周晚晚打开衣柜,把挂着的衣服拨开,在那面看着非常厚实坚固的实木柜板上敲了几下,板子竟然有了松动。 周晨在周晚晚的示意下,把板子挪开,里面露出一个大大的暗格。 那个暗格藏在墙里,黑洞洞的看着不小。周晨走出进去查看了一下,狭长的一个空间,藏五六个人还能挺宽敞。 “有了这个,就更安全了”周晨把柜子安好,兴奋地抱着周晚晚转了一圈,“吉祥物你就是二哥的小福星”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