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自食恶果
白狐迈着矫健的步伐，倏忽间已来到铁扇公主近前，也不顾她凌乱挥来的长剑，自顾自地绕着她不停地打转。也不知转了多少个来回，白狐突然停下，它身上那洁白得几近虚无的毛发根根竖起，一双通透的狐眼中似乎有电光放出，将挥舞着宝剑欲要斩杀它的铁扇公主定在了原地。 刹那间，远处观战的三藏师徒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原本表情肃穆的白狐嘴角上似牵起了一丝诡谲的笑容，它的嘴唇微微地颌动，似在念动咒语一般。 渐渐地，表情狂躁的铁扇公主目光变得呆滞，手中的宝剑呛啷一声摔落在地，被定在原地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整个人慵懒地匍匐在地，像是一条刚从洞里面爬出来晒太阳的大蛇，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没有半点要动身的意思。 白狐却走上前来，伸出前爪按在了铁扇公主额头，刹时间，木然无表情的铁扇公主痛苦地哀嚎一声，整个身子骤然蜷曲起来，缩小了，缩小了，竟然，竟然变成了一只四尺来长，全身白毛，正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 身后的众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全都屏住了呼吸，而倏然被解开禁制的孙悟空痛苦地弯腰咳嗽着，贪婪地吞吐着新鲜空气，待他抬头看时，却看见原本铁扇公主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只小老鼠，那柄让他吃尽苦头的长剑也摔在的旁边。 猴子不由得悚然动容，大发联想道：“唉，这究竟唱得是哪出啊，莫非，莫非那恶婆娘被这狐狸变成小白鼠了，却也未免太夸张了？” 见众人都很是笃定地点点头，猴子瞬间崩溃，骇然道：“丫的，不说她是个罗刹吗，咋原来是老鼠成精，这白鼠与老牛结合，竟还能生出红孩儿这个小子来，太也邪门了些？” 见猴子又在那里胡说八道，三藏甚是不屑，骂一声道：“死猴子又开始说胡话了，你有没有杀兄我不知道，但蔑嫂的罪名倒是坐实了的。铁扇公主既会西海罗刹女国绝秘的拜月仪式，想来必是个罗刹幻化的人形，至于这老鼠的身躯，看来是那白狐强加给她的，并不是她的原身也。” 猴子一听挠了挠头，纳闷道：“丫的，那这白狐无缘无故地将她变作只老鼠做什么，难不成是天不绝俺，专门派这白狐来救俺老孙的，甚没道理也。” 正说话的当口，猴子只听见八戒几人惊叫出声，知道发生了情况，急忙瞪大眼睛来看：只见那白狐先是用眼睛愣愣地盯着小白鼠看，突然间伸出利爪，就插在了小白鼠的身上，它原本是透明的，似乎碰在那小白鼠身上就变作了真实，那样锋利的爪子直刺入小白鼠的背脊，该是疼极了，累得那小白鼠吱吱地惨叫，鲜血顺着伤口直涌出来，小白鼠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那场面倒着实地有些血腥骇人。 想是小白鼠的惨叫惊醒了原本受伤昏厥的红孩儿，红孩儿按着伤口，猛地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四处环顾，寻不见阿娘的身影，却见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孙悟空身旁的一只小白鼠身上，正不知所以，那白狐又探出利爪，一把挠在了小白鼠脸上，惹得那小白鼠再一次猛烈地颤抖，吱吱地惨叫起来。 红孩儿定睛看时，不由得暗暗吃惊，小白鼠蜷缩在地，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那样熟悉的眼神，分明就是阿娘的，这一份基于亲人之间特殊的判断，让红孩儿确信，眼前的这只小老鼠，果真就是阿娘变的，不会有错。 这个可怕的念头掠过红孩儿的心头，红孩儿不由得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冲着孙悟空大喝道：“孙悟空，你好卑鄙，是你明知打不过我阿娘，便使个手段将她变作了小白鼠模样，还不知从哪里召唤了一只白狐出来咬她，好不残忍。识相的快些将她变回来，如若不然，红孩儿纵然挫骨扬灰，化为魔魇，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猴子一听格外地无辜，猛地跳将起来，一脸愤慨道：“红孩儿，你这却是冤枉俺了，俺老孙别的方面不敢保证，若论打架，倒还算得上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俺虽打不过她，是死是逃，也绝不用此等手段。再说既然将她变作了小白鼠模样，就只管一棍子下去给她来个痛快，又何必找只白狐来折磨她，却不嫌麻烦么？” 话虽如此，红孩儿依然不肯尽信，恨恨地咬着牙，不依不饶道：“胡说八道，战场上总共就这几个人，除你心眼最多，手段又强，不是你还能有谁？如若不然，我阿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转眼间变作了这般模样，这又作何解释？” 猴子无语地耸了耸肩，郁闷道：“丫的，你小子既然赖上俺了，本大圣却还有啥可解释的，其实俺也不太明白，她明明已经将俺老孙给制住了，何以从远处来了这么一只狐狸，叫了几声就把她变作了小白鼠，还任其撕咬抓挠，也不逃跑，实在是令人费解。” “哦，这或许是那什么拜月仪式的副作用，既然得到了那么强大的战力，总该是要付出点代价的，落得如今这样一个可悲可怜的下场，实在是为人所不齿，所以说人到底还得依靠自己，投机取巧、依附他人，终究是不可取的。” “大师兄，这你就说错了，虽然我并不知道进行拜月仪式会得到什么副作用，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倒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瞧这手法，假如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灵狐禁咒，为我天下九大狐族之一的玉面狐族所拥有的，不传世的魔咒。不想我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非但见识了拜月仪式，就连这不世出的灵狐禁咒也有幸目睹，人生于此，夫复何憾啊？”这时候，文天枢在三藏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嗯，说得没错，这确是俺老猪亲见，当时玉面狐狸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铁扇公主偷袭杀害，临死之前确实说用动用灵狐禁咒来折磨她，报应，这当真是报应啊。”一听这话，八戒也探出头来，一脸幸灾乐祸地解释道。 “报应？猪八戒，你却懂个什么，想当初她玉面狐狸运用美貌和金钱诱惑我父王入住她的积雷山摩云洞，还伺机挑拨他和阿娘之间的关系，致使他夫妻失和，大打出手。父王一怒之下抛妻弃子，一走便是数年，使我阿娘终日里以泪洗面，性情大变，造成了我不堪回首、缺乏父爱的痛苦童年，并由此走上邪路，一发地不可收拾。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就算她玉面狐狸死上千回百回也难赎其罪，而今她死后依旧阴魂不散，居然还敢用禁咒来迫害我阿娘，当真是欺人太甚，看我出手，这便将它砍成rou酱。” 话说到此，红孩儿挺起长枪就往白狐背脊上刺，不想这一下居然扑了空，整个人连带着长枪穿透白狐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红孩儿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惊得目瞪口呆，不可能，这白狐明明就在自己眼前，怎么就攻不到它？圣婴大王偏不信邪，张开嘴来吐出一口三昧真火，熊熊燃烧的火焰汹涌而来，却毫无例外地从白狐体内穿出，竟连半根狐毛都没有点着。 文天枢满含怜悯地看着红孩儿，摇头叹息道：“红孩儿，没用的，这白狐只是个魂魄而已，只对要攻击的目标所形成的伤害才是实体的，你再怎么对它进行攻击也是虚妄。” 红孩儿闻言咬了咬牙，又挺枪喷火地试了几回，正如天枢说的那样，火焰长枪透体而出，全无滞碍。而那白狐旁若无人，分毫也不顾红孩儿对自己进行的任何动作，只顾专心地虐待小白鼠，并且手段越发地凶狠惨烈，时而用爪子在它皮rou上抓挠摩擦，时而用脚爪使劲地拍击踩踏它的脑袋，甚至还用尖利的牙齿啃咬它的四肢皮rou，使得小白鼠遍体鳞伤，鲜血四溅，实在是惨不忍睹。而那小白鼠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毫无抵抗，只是浑身颤抖，低低地呻吟，早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连眼睛也睁不开来。 看着这副惨状，红孩儿满脸赤红，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伸手去为小白鼠遮挡白狐发起的攻击，只是那白狐不过是道虚影，丝毫不顾红孩儿的阻挠，依旧将利爪刺入小白鼠体内，既准且狠，根本无法阻挡。 红孩儿无计可施，一双眼睛满含着泪水，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嘶声哭喊道：“可是我想救阿娘啊，快想办法救救我阿娘，不然她真的要死了。” 见他哭得凄惨，文天枢于心不忍，幽然叹息道：“办法倒并不是没有，只是我若能救得你阿娘，你需得应允我两个条件。” 听她说有办法，红孩儿活像是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把救命稻草，泪眼儿瞪得溜圆，精神振奋道：“好，你说吧，只要能救得我阿娘，凭你说什么条件，我都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