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美好憧憬

    见众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倾听，老猪不由得大为得意，摆了自以为帅气的姿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下猴子让小猴们重新整治水帘洞，建造营寨，又在门前竖起了齐天大圣名号，他自个却跃上云端，朝四下里望了望，确定方向，一言不发地风驰而去。”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俺老猪才和小猴们将偌大的一个水帘洞打扫干净，就望见头顶上黑云密布，滚滚而来，却是猴子领着一众山精地怪、虎豹狼虫，气势汹汹地自云端落了下来。”

    “臭猴子率先落地，转身之时，已将如意金箍棒紧紧地攥在手中，但见他两眼赤红，咬牙切齿，手舞着棒子就要上前行凶。那一群妖魔山兽洋洋洒洒地跪了水帘洞外，看样子足有上千之众，眼见得猴子这般模样，只吓得双股颤颤，魂飞天外，一个个磕头如捣蒜，连称死罪，求大圣爷饶命。”

    “猴子手挺棒子怒然指着这帮身形硕大、抖如筛糠的魔王妖兽，恶狠狠地冷笑道，好孽障，俗话说得好，好汉做事好汉当，明明吃了本大圣的孩儿们，就该乖乖地等在原地受死，如何一窝蜂地逃往了别处，是欺本大圣寻不到你们么？你若有本事不被俺老孙寻到，那也就罢了，既被我寻到，说不得要供一供当年吃了我多少孩儿，这便伸长脖子，让本大圣照数目在脑袋上打上几下，若还活得成的，我便也不再追究。”

    “明知伸头就是一死，妖魔们不由得面面相觑，没一个敢率先出头的，场面瞬间冷清下来，就只有猴子的眼睛越发地红通，渐渐变得暴躁和不耐烦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狼头小妖咬了咬牙，神情肃穆地迈出阵列，大义凛然道，大圣爷，您也休怪我等大肆地残杀水帘洞的猴子，这一切都是您造下的罪孽，当年若非你为了一己私愤，一意孤行以花果山弹丸之地举兵对抗人才济济、势力强大的妙上天庭，我花果山的妖族如何会遭受灭顶之灾，多少的虎豹豺狼、山精地怪被李天王麾下天兵擒拿，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死伤无数。”

    “大战之后，您自被佛祖如来运用大法力压在了五指山下，二郎真君又带着他的三千草头兵沿途放火，将偌大的一座花果山烧成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伏尸狼藉。可怜我等妖族中人横遭此次劫难，伤的伤，死的死，勉强存活下来的还不到先前的十之一二，放眼望去满地焦黑，灰尘飞扬，草木不生，正在悲凉凄怆之际，却听得水帘洞响起了阵阵猿啼，又见有许多猴子从洞中跳出来寻找食物，跑跑跳跳，足有数千之众。我等不由得心中诧异，劫难之后，首当其冲的水帘洞中居然存活下这许多的猴子，是大圣爷为保全其性命，与天庭达成了某种交易么，而我等辛辛苦苦地为他们争斗拼命，到头来却落得这般悲凉的下场，又所为何来？”

    “想及于此，我等非但心中悲凉，也不禁暗暗记恨起大圣爷来，深怪你骄横狂妄，不自量力，无端地为了名利而惹怒上苍，才降下来这场浩劫，害死了许多无辜生灵。”

    “我等越想越是恼怒，再加之腹中委实饥饿，便再也顾不得花果山以猴为尊的铁律，结成同盟，手持刀兵，前往攻打水帘洞。没有了大圣爷护持，洞中猴群虽众，手段亦极为高强，又岂是我等暴怒凶恶之徒的对手，争战许久之后，我等终于攻陷水帘洞，抓得数百猴兵，扒皮食rou，吮骨吸血，尽情地饱餐一顿。”

    “由此横亘在心中数百年难以抗拒的禁制被打破，我等既发xiele内心愤恨，又吃得畅快，从此但遇上腹中饥饿，也不下海捕鱼，也不种植果木，只漫山遍野地寻找猴子食用，轻车熟路，益发地难以禁制。这一晃就过了数百年，山间猴群经过我等捕食，变得越来越稀少，直到有一天忽然便消失不见，从高山直至海滨，亦寻不到半只猴子的踪迹。”

    “我等既寻不到食物，原本坚不可摧的捕猴同盟开始土崩瓦解，各族势力相互拼斗厮杀，胜者存活，败者即成为盘中餐，残酷血腥、弱rou强食的画面一再上演，又连绵持续了不知几百年。”

    “直到那一日，大圣爷忽地横空出现，使用大神通将山林洗绿，死水复流，我等自知杀害猴群，罪孽深重，又羞见大圣爷尊颜，便砍树做筏，争相竞渡海峡，分别往别处海岛陆地上逃生乞食。离开了赖以托身的族群，我等妖魔在他方海岛上形单影只，处境亦分外艰辛：投在山林中摘果捕猎的，要受猛犬猎人的追赶；在山间村落中为妖作怪的，亦受到和尚道士的驱逐；就连幻化做人形跻身在人群中苟延残喘的，一旦被他人识破，亦难逃被驱赶追杀的命运。”

    “有时我等也会唏嘘感叹，若当初不是为了泄愤，一味地捕杀猴群食用，而是与群猴尽释前嫌，共度难关，我等也不会因为害怕大圣爷的追杀，背井离乡逃亡到人类的聚居地艰苦挣命，整日里过着担惊受怕、颠沛流离的生活。若时光可以倒流，我等情愿重新拜倒在大圣爷脚下，守御故土，纳贡称臣，亦不必受此等悲酸苦楚，只是杀孽深重，恩义尽负，虽悔不当初，也已经是回不去了。”

    “俗语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等惶恐终日，最终亦被大圣爷捉回花果山明正典刑，心中不觉暗暗地松了口气，能够结束颠沛流离的困苦生活，重见大圣爷天颜，就此身死在家乡故土，我等心愿足矣，又复何求呢？”

    “说完，一众妖魔感同身受，竟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猴子怔怔地看着他们良久，禁不住仰天长叹，神情黯然道，你们说得没错，确实是俺老孙骄横狂妄，自不量力，致使你们死伤无数，饥寒交迫，无物可食，才会心怀怨望，捕捉孩儿们为食，都是俺老孙行止无状，牵累了你们，当真怪不得你们。如此你们便都回到花果山安居，我将视你们同猴儿们一般重要，从此不分彼此，互通有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不相负也。”

    “妖魔们直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难以置信道，大圣爷，我等自知罪孽深重，只愿身死家乡故土，不敢稍循宽宥，而且以大圣爷的火爆脾性，睚眦必较，既然我等反叛在先，当真愿意原谅我们么？”

    “见自己的品性在妖魔们心目中居然如此不堪，猴子很是尴尬，干咳几声，略有些愠怒道，俺老孙早已言明，你们残杀孩儿们都是我的过错，情有可原，罪不至死，且我如今已拜入佛门，本着慈悲为怀、克己恕人的济世理念，得饶人处且饶人，再不是当年那个残忍嗜杀、蛮不讲理的美猴王孙悟空了。”

    “众妖魔闻言直激动得泪如涌泉，失声痛哭道，承蒙大圣宽宥，赦免我等无边罪业，我等无以为报，情愿重新归属水帘洞麾下，为大圣开疆拓土，重振雄风，但剑锋所指，奋力向前，虽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猴子听了禁不住黯然神伤，摇头叹息道，什么开疆拓土，重振雄风，时隔这么多年，经历了许多波折，大起大落，悲观离合，俺老孙早已经累了，看透了，正如孩儿们所说的，富贵荣华，都如同过眼云烟，没什么可争夺依恋的。俺老孙在取得真经之后，倒情愿回归花果山与孩儿们饱食三餐、安稳度日，若还有些野心的话，便是与诸位一起在这海岛上建立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等级荣辱、安逸繁荣的妖族圣境，如此，便平生心愿足矣。”

    “话一出口，众妖魔再一次如遭雷电击身，一个个目瞪口呆，诚惶诚恐，呆愣半晌，方才嗫嚅道，建立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等级荣辱、安逸繁荣的妖族圣境，大圣爷的志向果然高远，但三界中果真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区处，而为妙上天庭、三界正道所容么？”

    “猴子听了情绪激动，目光炯炯道，会的，一定会的，既然他们凡人、道家、佛门都可以建立所谓的繁荣圣境，为何独我妖族中人不可以，只要我们偏安一隅，奉公守法，不厮杀不扰民，就未必不为天庭、佛家所承认，而成为三界妖族朝拜安居的圣境。纵然天庭、佛家不愿看到我等安居，看在俺老孙的面上，也不得不宽容一二，毕竟本大圣守护师父西取真经，对佛法东渐作出了莫大的贡献，且我堂堂的妖族七大圣之一、玉帝钦封的齐天大圣威名犹在，只要我不主动闹事，为了彼此安泰，这点面子他们也是不得不给的。”

    “众妖闻言满心向往，精神振奋，一个个心悦诚服，山呼万岁，都情愿与花果山群猴共患难同荣辱，建立一个奉法安居的三界妖族圣境。猴子见众心可用，其乐融融，再无隔阂，心挂师父安危，不便久留，便扯着俺老猪翻上云头，在众妖群猴不舍的哭喊声中，疾速往西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