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苦命圣婴
眼见着红孩儿离开了视线,文天枢倏然回头看着身前的白马,双拳紧握,大声催促道:“敖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红孩儿自顾不暇,你赶紧逃命去吧。” 龙太子面带踟躇,口吐人言道:“既然如此,天枢你便随我一块走吧,反正这片林子大得很,他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来。” 天枢闻言心中大急,以足顿地嗔怒道:“敖白,他傻你怎么也跟着犯二啊,他是受了我的激将,一时冲动才进到林子里寻找师父的,难保不会醒悟过来,你快走,要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天枢这话倒激起了敖白的雄心,直恨得他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道:“那你为何不走,我敖白堂堂西海龙宫三太子,岂肯丢下弱质女流独自逃生,让我将来有何颜面再到人前立足?天枢,此刻无人看守,你快上得背来,让我带着你一起离开,量他红孩儿纵有天大的能耐,我也誓要护你周全。” 天枢听了心头感动,却依然紧咬贝齿,态度坚决道:“不行,我要在这里掩护你,是我将红孩儿骗进林子里的,若他回来时见不到我,必定会雷霆大发,翻山遍野地寻找我们,师父想必是用隐身符咒隐去了身形,是以才让这数以千计的无敌牛虱寻他不见,本身必定还在这片林子里躲藏。” “红孩儿回来时若见不到我们两个,大怒之下陡起凶心,竟喷出火来烧毁这片山林,熊熊大火蔓延开来,玉石俱焚,销骨铄金,若是不幸将师父烧伤,却不是我两个的罪过?所以你还是自己走吧,留我一人在此平复红孩儿的情绪,那小屁孩虽然脾气暴躁,终究是个少年心性,凭我数千年的修为阅历,要忽悠他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岂料敖白的倔脾气上来了,当即站在原地,大声嘶吼道:“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独自偷生的,要我堂堂男子汉丢下你一介女流,打死也做不到。妈的,既然如此,那你干脆将我身上的鞍辔除了,他红孩儿不就仗着三昧真火横行无忌,本太子以水克火,未必就胜不过他。” 天枢闻言横眉怒目,厉声高叫道:“敖白你糊涂了么,你的本职工作是驮着师父西行赶路,求取真经,大师兄他们拼了命地要护你和师父周全,就是为了不让你受半点伤害。文天枢何德何能,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轻易地放你出来?” “你说红孩儿艺业不强,为何连大师兄都打败了,若他喷出的是寻常火焰,能烧得了铜头铁臂的齐天大圣吗?敖白,你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身在远方的高秀宁忍耐下来,你要是受了伤,如何能加快行程追赶于她?” 文天枢一席话,让敖白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只感觉满腔冲动在顷刻间化为了乌有,内心清明,连连顿首:“天枢你说得是,我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该要顾着秀宁,时间已过去三个半月,若再不加快脚步,当真就来不及了,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受伤的。唉,想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还及不上你一个女儿家的见识,实在惭愧。不过天枢,我若只留你一人在此,心里委实放心不下。” 文天枢洒然一笑,落落大方道:“没关系的,我有缩骨圣珠傍身,遇到危险会缩骨逃命的,你不用担心,快走快走。” 见天枢如此决绝,敖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饱含着热泪蓦然转身,心中悲凉,天枢的缩骨圣珠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他不得而知,但绝不可能有她说的那么厉害,不然如何会在莲花洞中为金银二王所伤? 敖白躜开四蹄,疾行如飞,只在心中暗暗发誓,天枢,今日敖白为了秀宁只能暂时将你舍弃,你这般冒死维护我的恩德,敖白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敖白也会像今日这般,誓死护你周全。我走了,你千万保重自己,不然敖白至死也不会安心的。 看着一骑白马迅然消失在眼帘,文天枢衣袂飘飘,蓦然回首,不防一脸怒气的圣婴大王手握红杆火焰枪,骤然出现在她身后,怒火冲天,满眼赤红道:“哼,女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真不该如此信你,但你这般处心积虑地救得一匹白马,却又何苦?” 文天枢飘然转身,满面含笑,神情傲然道:“自我加入三藏军团,便发誓要护得每个人周全,这般情愫,又岂是你一个小屁孩所能够了解的?” 见这女子又称自己是小屁孩,红孩儿怒火更甚,大声厉喝道:“别老叫我小屁孩,本大王都已经五百岁了,你若还敢小瞧我,当心本大王一把火将你烧成了灰烬。” 文天枢扑哧一笑,摇头叹息:“你这孩子真会说大话,明明才七八岁模样,居然就敢说自己五百岁了,这牛吹得也未免太没边际了。” 红孩儿禁不住勃然怒发,咬牙顿足道:“什么大话,这有什么好骗的,本大王确实五百岁了。只怪当年我父牛魔王大闹天宫的时候,从兜率宫中得来了一瓶不老金丹,自我刚出世不久便拿这金丹喂养,期盼着我能够长生不老,身强体壮。只是想法虽好,却偏偏弄巧成拙了,那不老金丹乃丹中圣皇,药性猛烈,剂量又大,虽然保得我身强体壮,骨骼精奇,但虚火太旺,盘踞丹田充盈不竭,造就了我这身三昧真火的体质。非但如此,我的身体也像是定格了一般,成长得异常缓慢,每一百年才似过了一年,是以五百年下来,我也只长成了七八岁模样,这还是我出身妖族,身形长大的关系,其实身体的实际年龄也不过四五岁而已。” 天枢听得瞠目结舌,啧啧称叹道:“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神奇的身世,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话说这种长不大的滋味,是不是很享受啊?” “享受个屁啊,似这般娇小的身体,活了几百年还不曾发育,连女人都亲近不了,都没法给老牛家传宗接代了。”红孩儿一脸馁然,耿耿于怀道。 “嗯,这倒也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爱都无法享受,是怪可怜的,既然如此,你爹娘都不管你的吗?”天枢听了不住点头,满是关切道。 “父王在两百年前让孙悟空打死了,至今尸骨难寻,阿娘嫌我闹腾,也不要我了,总之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恨她们,我要杀光她们,杀杀杀,全部杀光她们。你也是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杀,我要杀了你。”岂料话一出口,红孩儿浑似换了个人一般,两眼赤红,杀意冲天,挺起手中红杆火焰枪直取文天枢,却是要逞凶施威。
不想红孩儿在言语间性情大变,状似疯虎般向自己发动攻击,文天枢大感惊奇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怜悯,终究只是个孩子,却不知他有过一段怎样的经历,竟让他变得如此疯狂,实在太可怜了。 然而红孩儿手中的长枪却不是吃素的,当下带着猎猎风声顷刻间递到眼前,吓得天枢一个激灵矮下身形,才让过这志在必得的一枪,狂暴的枪风呼啸,直激得她额头青丝点点,摇摆不定。 文天枢轻咬贝齿,傲然起身,冷冷地看着陷入疯狂的红孩儿,那样痛惜的眼神就好似看到自己犯错的孩子一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够了,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这般地横冲直撞,撞到了路边行人,花花草草,你却如何担待得起?快给我停下来,这大热的天,也不嫌累得慌?” 这般斥责犹如当头棒喝,震得懵懂中的红孩儿神驰目眩,意乱情迷,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当年被阿娘训斥的场景,不由得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文天枢缓步上前,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打,以示安慰。 被这轻轻一抚,原本杀意冲天的红孩儿顿时安静下来,全身颤抖,轻声地抽泣起来。时过半晌,天枢拍了拍意犹未尽的红孩儿,和颜悦色道:“行了,好孩子,别哭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家去吧。” 许是在别人面前露了怯,此刻的圣婴大王表现得格外温柔,一双泪眼羞答答地看着天枢,扭捏道:“我,我想请你到火云洞作客。” 天枢闻言大感意外,不会吧,这小屁孩哭过一场,就把我当成是自己人了,这便要请我去他的洞府作客,却该如何是好?这会儿人为刀俎我为鱼rou,答应与否也由不得我,谁知道这孩子在失望之下,又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来? 见天枢点头答应,红孩儿喜出望外,当即弯下身子,却是要背她。看他这般殷勤,天枢颇有些哭笑不得,这红孩儿的心性真好似六月里的天气,刚才还大叫大嚷着要把我杀啊剐的,才一会工夫就亲密得如同亲人一般,不过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子来背自己,想想都怪别扭的。 为了保全自家的性命,天枢也只能委曲求全,豁出去了。红孩儿身子虽然娇小,妙在身强体壮,颇有蛮力,背上才百来斤的天枢腾云驾雾,倒是轻车熟路,丝毫不在话下。才一会工夫,他便背着天枢转过四十里,来到了枯竹涧火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