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4 隔着一张宽阔犹如洪水期的长江的长桌，正义的化身，在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的保卫下，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身边一名扎着头发，同样不苟言笑的黑衣少妇面前摊着几本卷宗，在他们的对面，全副刑具重压之下的狐太行已然麻木了。 “狐太行，男，1979年4月1日生，民族……”面无表情地书记员小姐开始宣读一份来自最高人民人民法院的裁定书：“最高人民法院认为狐太行故意杀人罪一案，原审认定事实不清，判决被告人狐太行死刑立即执行确有疑点。现裁定如下：一，撤销原K市中级人民法院（2012）K刑初00941号刑事判决书；二，本案指定由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重新审理。” 书记员小姐读完了最后一行字之后，狐太行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他想说什么，他想讲什么，他仿佛看到了五十个天使一百个菩萨围着自己手拉着手唱歌。 “我们是阩州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处的工作人员，这是我们的证件，根据《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你狐太行涉嫌故意杀人罪一案由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指定再审之日起，阩州市人民检察院担任本案的公诉机关。因本案案情重大、疑点复杂，故根据本院检察委员会第1571号决定，由阩州市公安局重新侦查，本院侦查监督部门对再次侦查实施全程监督。你若是有能够证明自己无罪或罪轻的证据或线索，可以向本院侦查监督部门反应。明白吗？” “知道了。” “在案件侦查过程中，你如果有被刑讯逼供或者曾经被刑讯逼供的证据或线索，也可以向本院侦查监督部门反映，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一番例行公事的询问与告知之后，赵秋实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他并不感到心烦意乱，作为一名称职的侦查监督处的工作人员，早就成为一个老油条的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主要工作在别的地方。 坐上了车，赵检察官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就从书记员小姐的脖颈一路下滑，一直滑落到她那被黑丝包裹着的丰腴大腿上。 少妇就是好啊，比少女更有滋有味。 而且说两个不那么高雅的笑话，如果是办公室的小姑娘的话他还担心会被妇联的大姐训话。但如果是少妇的话……赵秋实被反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几乎所有的羁押场所都是在荒郊野外的鸟不拉屎的地方，颠颠簸簸的回到大路上，然后再转上高速赶回阩州，基本上都要到了傍晚。 在这邻近春节的时候，高速又都是堵得飞起，赵秋实和司机小哥商量了一下，与其在高速上怀抱取暖，倒不如回老家旧县去吃个热乎饭。 赵秋实是土生土长的旧县人，书记员少妇却是来自NMG的萌妹子（当年），因为大学时谈了一个南方的男友所以嫁到了江南来，谁知道一位来自大草原的狼女却在没有暖气的水乡冻成了哈士奇。 “南方的天气太冷了。”每到冬天，狼女少妇总是不愿意出门办案，反正她是书记员还不是检察官，亮黄灯亮红灯都不影响她的书记员津贴。 “带你去吃好吃的！”驯良有素的赵秋实很早就知道狼女的胃口：“来我家吃，没有地沟油，全是天然放养的笨鸡和土鸭。” 听到吃的，狼女就乖乖地跟了过来，赵秋实家住在旧县郊外的城乡结合部，老头子是南下干部，身子骨贼硬朗。虽然都八十多了还是闲不住，在院子里圈养了些鸡鸭，还没事就去钓鱼放在自己家院落里的鱼池里养着。屋后也开辟了一块地种植些当季的蔬菜。看见儿子回来，老两口一高兴，不但杀鸡宰鸭，还把城里的亲戚们都叫来了一半。 本来应该在家好好复习，准备高考的赵祁也被他爸拖上了车：“儿子，辛苦啦，老爸给你放个假，省得你说这个寒假比上学还累。” 自然地，张嫣也如同影子一般的跟了过来。 “哟，这是赵祁的小女朋友吧。”赵秋实有一双善于发现美人的眼睛：“虽然青涩，却是一个美人坯子啊。赵祁真有福气。” 仗着自己是人家大堂哥，就乱开玩笑，即便在赵家人里，赵秋实也是有着轻佻的名声。 还好张嫣已经习惯于自己这个所谓女友的身份，还有些巴不得早日着实的成分，对着赵秋实的玩笑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笑意盈盈的端起了果汁：“叔叔好，这位jiejie真漂亮。您也是好福气啊。” 赵秋实一下子哑了火，大家都愉快的笑了起来。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本来按照计划是要把两个小小子和小丫头赶回家去继续苦读功课的，但是赵家老爹架不住多喝了两杯白的，便让张嫣与赵祁留下来接受长辈们的再教育。 “好好学学你大堂哥啊。”赵老爹现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儿子考个好大学——如果赵家老娘在的话，还会加一句：到了法定婚龄的话就赶紧把咱家楼上那姑娘娶了吧。 赵祈眼珠一转，忽然想起来那天下午，自己与张嫣为了打发回家之前的最后一个上午的剩余时光，去了某个新开的展览馆看展览时，好像在二楼的台阶上巧遇过他夏表姐与大堂哥——当时还感慨这阩州真小呢，咱家在阩州拢共也就这么几个亲戚，结果随随便便的就能全遇上。 “哈，那个展会你也去了啊。后现代的艺术，我是欣赏不了。”赵秋实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没想到小老弟你也对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兴趣啊。” “不，我只是认为那些东西是洗钱的工具，并不算艺术。只是为了以后吹牛皮的时候有个谈资才去转转。”赵祈道。 张嫣却不同意他的观点：“No，No，No——在我看来，这与拉斐尔或者米开朗琪罗同样都是艺术，一样的弥足珍贵。它同样的代表了，我们这个时代最富有创造力的一群人，对我们这个并不怎么健康的社会的反思。正如苏格拉底所说的，认识你自己。没有这些惊心动魄的艺术，我们只会人在迷雾，眼看着鞋面。” “额，想不到小嫣对艺术也这么有讲究啊。” 张嫣嫣然一笑：“受阿祁的好meimei的影响罢了……说起来，里面有一个作品我真的是特别的喜欢呢，还要了她的签名。” “哦，是神马？” “美狄亚的希望。是一座雕塑，雕塑家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大jiejie，很温和，很可亲呢。我还留了她的联系方式，等高考结束了我就要去她的工作室打暑期工！”张嫣兴致勃勃的规划了起来。赵祈耸了耸肩：“可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