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5 第二天清早，钱阳就骑车跑到了叔叔那里去。 “小叔，小叔。”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他一把夺过叔叔的茶杯，把一杯刚冷下来的茶水喝个精光：“我有眉目了！” “慢点儿说，不着急。” “薛老板的儿子，就是张嫣的那个表哥——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嗯……叫薛永是吧，永久的永。”每个派出所所长都对自己辖区内的一些特定人员倍清楚：“初中读完了就辍学，和几个二流子混在一起。大毛病没有，小错误不断。在所里挂过号，最近几个月有点儿消停。” “昨天我看见他爹把他打出去了。” “哦，老薛那是个暴脾气，就会打儿子，特别是最近几年做买卖失败了以后，打儿子和吃饭一样稀松平常。”钱所长有个个小本本，上面记满了各种小道消息：“不过他儿子也会还手就是了，有次还把老薛头打破了……无法无天啊，现在的年轻人仗着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是刑法么。”钱阳纠正道。 叔叔瞪了侄儿一样：“领会精神。” “去年薛永交了一个女孩子，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女孩子家里人找上门来，要了一笔精神损失费，不给就砸店。那时候我们所里还出警了的。” “后来呢？” “调解了。给了三万多块钱。老薛事后又把儿子胖揍一顿。”钱所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留心一下幸福巷里面那个废弃工厂。据说薛永也在那里面混。” “幸福巷？” “就是大富翁电玩店对面的那个小巷子。” “哦……”钱阳活了快十八岁，终于知道那条巷子叫啥了。 应下来之后，钱阳忽然想起来一个要命的问题：“叔叔，我去那种地方，不会有性命危险吧。” “哦，这说的对。”钱所想起来这个问题，走到门口对着斜对门的一间办公室喊了一声：“小陈，你过来一下。” “所长有什么指示？” 钱阳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位长腿细腰波浪发的女警走进了办公室。 “咯，这位陈菲警官是我们所新来的警察。钱阳，你就跟着她——陈菲可是警察学院格斗竞赛的蝉联冠军。你可要好好地和她学两手啊。”钱所半带戏谑的同侄儿说完之后又对陈菲道：“小陈啊。在幸福巷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工厂车间，最近有群众举报说经常有些小混混在里面出没，你带着钱阳——我侄儿一起去便衣调查一下。不要打草惊蛇，发现什么回来汇报。” “是。”陈菲本能性地先答应了下来之后又想起来一个问题：“所长，带着这个小孩会不会……” 钱阳很不忿：“我可不是小孩……我都和你差不多高了！” 陈菲的腿长至少有一米，这般高挑的身材，简直就像是模特一般，钱阳虽然在同龄人中算的是人高马大，但与这长腿细腰的女警jiejie比起来，却似乎还是有点儿矮。 “这你放心，他打不过还不会跑么。”钱所似乎并不把侄儿的小命放在心上：“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最多只是两三个小流氓而已。真要是遇上了事儿，你可以亮明身份。” “是。” “那就先去准备吧。这一两天，找个晚饭过了的时间去转转看。” 所座就把这事情安排了下去。小女警陈菲也觉得待在所里不是查档案就是做笔录也忒无聊了。去便衣卧底一个龙潭虎xue，听上去还是蛮惊险刺激的。 当然，要带着所座的侄儿去，这件事情还是压力山大的。毕竟钱阳还是个高中生，未成年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陈菲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是个片儿警到头了。 她很想和所座再商量一下，要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她估摸着凭借自己的身手，就着几个嘴上没毛的小混混还不够给她当开胃菜的呢。 不过，钱阳的恳求倒是十分诚恳，这个大男孩阳光又洒脱，还有一些幽默感。再加上一些可口的零食，哎，陈菲简直想和他做同事了： “将来你要是真的当了警察，和你做队友肯定很不错。” “到那时，陈菲姐可要罩着我啊。” “哈哈，你这样的性格，哪里还需要人罩，走到哪里都是很受欢迎的啊。” 闲聊归闲聊。真要去执行任务了，陈菲未免还是要多嘱咐钱阳两句：“如果遇到危险，你就先跑，我来断后。” 钱阳脖子一犟：“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陈菲拍了他一巴掌：“你是学生，我是警察，应该我保护你。不许争，再争我就让你叔叔把你带回去——你叔叔在所里面可是说好了，叫你先跑的。” 连哄带骗的，终于让钱阳答应这个不怎么君子的约定。两人从巷子的另一个入口进了巷子，车间的后门在巷子的中段，已经叫人用砖头垒起来了半人高的矮墙，看来直接是进不去了。 “从那边翻过去吧。”钱阳指着前面一截摇摇欲坠的围墙：“我见过逃学的学生都是从那里翻过去的，我先上——” 说着，他一个助跑，蹬蹬蹬，就窜上了墙头，然后转过身来伸出手：“来，陈菲姐，我拉你上来。” 陈菲把手递给他，钱阳用力一拽把她也拉上了墙头，两人一起跳到围墙里面来。钱阳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一跤，幸好陈菲及时伸手拦着他，钱阳后脑勺整个摔在陈菲怀里，撞得软软的，仿佛是安全气囊一样。 “嗯，好香啊……”迷迷糊糊的，这小子还有心思遐想道：“女孩子的身上都是这么香的嘛？张嫣身上会不会也是这样香的呢？哎，我要是能在她怀里这样被报上一会儿，就是要了我的命也是情愿的！” 傻小子还在做着黄粱美梦呢，可人家陈菲还是个黄花大姑娘，胸前被一个一米七的大小伙子拿脑袋蹭来蹭去像什么样子呀。她粉面羞红的把钱阳推开：“快去那边看看，好像有什么动静。” 这围墙里面是一排三间厂房，属于原来的机械厂的某个铸造车间，国企改制以后，该卖的都卖了。里面的设备也都以废铁的价格卖给了某些私人老板——比如说赵祁他爸爸——那可真是白捡来的生意啊，要知道都是五年前国家用外汇从美国和欧洲进口的好家伙，才用了几年不到就变成了赵家的大成公司的所有人权益了。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厂房，虽然大门关着，却似乎有灯光从年久失修的缝隙中透出来的样子。 钱阳与陈菲一起走过去，到了门口就听见似乎有摇滚的电子音乐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来。 “里面还有人在开趴体？”钱阳皱了皱眉头。 “肯定是群魔乱舞。”陈菲言之凿凿。他们试着推了一下门，虽然有点儿沉重，但却并没有关上。 两人推开一条足够容纳一人的缝隙，一前一后挤了进去。 一进门，钱阳脑海中就冒出了方才陈菲所说的群魔乱舞四个字，真是一点儿都不假。一个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还是骗来的舞厅所用的那种大旋转彩光灯在房梁上吊着，摇摇欲坠地转着圈儿，几个音箱声嘶力竭地吼着谁也听不懂的音乐，而且还有些走音。一群癫狂的男男女女在空旷的厂房里贴着扭来扭去，钱阳分明看见有一个长发的女孩似乎上身什么都没有穿，吓得赶紧把头扭了过去。 “真的是太乱了，难怪有人投诉呢。”陈菲也不喜欢这种地方。毕竟警察代表的一种秩序，而这种小混混们瞎混的地方根本就是混乱之源。 钱阳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全场：“这里没什么看的，我们走吧。”陈菲却摇摇头：“这里东西可多了。”她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里：“这里至少有好几个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行为，说不定还有……犯罪行为呢。” “犯罪？” “贩毒的就喜欢找这种地方。”陈菲一脸的担忧：“还有比这些年轻人更容易被勾下水的吗？我怀疑那些音箱和这些器材也都是盗脏。” 钱阳的勇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现在只想跑回家然后一头栽在自己那温暖的小床上永远都不要出来。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陈菲却牵着他的手走进了那一群狂舞着的群魔之中，还搂住他的腰。钱阳毕竟是一个眼瞅着就可以合法进入网吧的大小伙子了，一米七的个头只比陈菲矮了那么一溜溜。两人面对面的“贴”在一起，倒也是一副郎才女貌的样子。 钱阳还没和哪一位姑娘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呢，毕竟县一中也是一所好学校。 他笨拙地随着她的节奏摇摆，还不敢去看她的脸，少男的脸蛋烧得像是熟透了的红富士一样。 陈菲在他耳边轻声道：“往那边去，似乎有事情。” 钱阳想要回头去看看到底说什么，却被她按住了肩膀：“别引起人注意。” 好在这舞厅里乱糟糟的，比周日清晨的菜市场还要乱。那些不知道有没乱磕一些违禁物品的青年男女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老鼠窝中混进来了两只喵星人。 他们一点点的挪过去，那里是厂房的一个偏僻角落，几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染发小子在交头接耳的换烟抽。 钱阳仔细地辨认着他们，有一个个子挺高的看上去眼熟。等再进了一点儿他终于认出来了，是他们学校的一个混混。 一中虽然是一个好学校，但是也不免有些人渣因为家里的背景被塞进来。 “弟兄们，跟这个娘们实在混不下去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哪里还有点儿江湖的意思。” “就是，被一个女人管着，****我还不如回家被我妈管呢。山那边的龙二哥可是一早就想拉拢咱们四哥的” “哥几个，哥几个。我那主意怎么样。搞一票，弄点钱花花——去龙二那边咱也有本钱——那小丫头有钱，一个人住。” “嘿嘿，一个人……是不是还可以让哥几个爽一爽？” 众混混们发出男人们都懂得的那种yin笑，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弄一辆车，去市里面。不是在本地搞事谁也不会知道。” “就这样说好了，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听永子的信儿。他给我们发消息我们就去。大牛你不是有驾照么，你能弄到车么。” “我姐夫的车我能开。商务车，塞下……六个人问题不大。” “那就开你的车去。到时候钥匙什么的都让永子准备好。” 混混们压低了声音，钱阳还想继续听下去，却被陈菲拉住了，她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渐渐地脱离了这群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