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1 江东吴郡，观前街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动着江南的繁华，鳞次栉比的商铺传承着古今的风情。一位娇小的萝莉，亦步亦趋的跟在一位身着西装的留着八字胡的成年男子身后，这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游客，在人来人往的观前街，谁也不会多在意一丝。 但是这一对天伦组合，他们的心思却似乎并不在那琳琅满目的橱窗所展示出来的商品，甚至于连那颇具地方独特风味的美食，都未能吸引住这个看上去仿佛应该是小学刚刚毕业的萝莉的注意力。须知道，对于这般年纪的孩子而言，美食才是真理呢。 他们站在一家银器店门口，举目眺望着，忽然小萝莉扯了扯大人的袖子：“欧都桑，欧都桑——在那里，那里！” 小萝莉的父亲循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找到了那一对少年男女。他们也正在十余步外，正对着这一对父女微笑招手呢。 这一切，都还要从一周前的一次偶遇说起。 旧县虽然远在阩州市区之南一百多公里，驱车前行最少也要三个多少小时。但是毕竟所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时下最流行的远郊游，正是以此为乐。正如王右军在《兰亭集序》中所言，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最适合身患各种都市病的城里人来此休养生息，亲近自然。 远藤久斋父子三人就是这样受了文宣的蛊惑，来到了这青山绿水之中。 远藤久斋是一名访华的日本学者，在魔都的光华大学当教授，今年的暑假小女儿香雪从京都飞了过来和欧都桑团聚，父女俩又来到位于魔都上游不远的阩州与在此工作的长子敬斋会和，一起游玩了阩州市内的许多名胜古迹和人文景点。这里是敬斋一个老同学有股份的新开发景区，据说报上老同学的名字可以打九折。 “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天然的景区啊。”敬斋提着父亲和meimei的行李，走向别庄的大门：“这里的山真多，真是让我想起了外婆家。” 香雪蹦蹦跳跳的跟在哥哥后面：“都是竹子哎，像是海一样。” “所以被称之为竹海啊。”冷不丁的一句有点儿不太标准的日语插了进来，香雪好奇地循声而视，只见是一位穿着羽毛球运动短裤与T恤的大哥哥。 “喂，你的日语人家能听得懂吗？”张嫣用羽毛球拍敲了敲赵祁的头：“随便插话不是很没有礼貌的吗。” 香雪眨眨眼睛，赵祁却跑过来顿在她面前用那半生不熟的日语和她攀谈：“及萨伊摩多（小meimei），要不要吃糖啊，大哥哥这里有好多好吃的。” 远腾先生跑了过来：“您好，您也是游客吗？” “是啊。”看到小萝莉的家长过来了，赵祁不得不起身放弃了引诱：“我们昨天就过来了，这里的风景是不错，可惜娱乐设施还不太好，不过羽毛球场倒是新修的，还算不错。” 远腾先生的中文比赵祁的日语要好那么一些，所以大家都索性用中文交流了起来。 一进大堂，便看见一座雄姿勃发的骑士雕像，远腾先生不太明白在这样的休闲山庄中，为何会摆出这么一副难以称之为艺术品的金属工艺品，但他感觉似乎中国很多酒店都喜欢这么弄，铜塑的，或者大理石雕刻的，多以西洋的人物或名作为蓝本，但却几乎不考虑与本店的定位是否相宜。往往他能看到八卦与星座齐飞，风水共耶稣一屋的妙景。 远藤公子先去了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教授与赵祁一起坐在骑士雕像附近的侯客长沙发上闲聊。这个度假山庄，或许是因为试营业的缘故，来入住的客人并不是很多。除了昨天就已经入住的张嫣和赵祁这一对之外，还有闭关来赶稿的月河先生以及他的女秘书。以及似乎是来考察本地旅游资源的投资人章昭章老板和他的朋友李默李先生。 “昨天前台的董小姐还闹了一个笑话呢，登记的时候章老板说自己是立早章不是弓长张，然后李先生来登记。董小姐顺口就问请问您是立早李还是弓长李？李先生勃然大怒——这真是岂有此理。” 在中国生活了多年的远藤父子当然能听得懂这个冷笑话，都笑了起来，可惜小萝莉的中文比张嫣的日语还要差，日常的对话还行，但对于这种冷笑话就只能看着父亲和哥哥笑得那么开心干着急。 “那个章老板，肥头大耳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张嫣道：“刚才打球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好像在窗台那儿偷窥我。” “臭美。”赵祁甩了个白眼过去：“人家只不过是出来看看风景。” “唉，张小姐可是很有魅力的。” “大叔您别夸她，这丫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吹就上了天的。” 张嫣恨得拿粉拳直捶赵祁：“不就是期末考试比你考得多两分么，至于一个暑假都在打击我吗？” “两位还是学生？” “是啊，我们都在省人民中学读……开学了就高三。” “啊，我儿子敬斋的公司就在省人民中学对面，他带我去过你们学校的cao场打球，那里有很多可爱的学生。” 香雪好奇地看着张嫣和赵祁：“欧尼桑和欧内桑是恋人吗？” 张嫣含笑不语，赵祁倒是耳朵有些红了：“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但是要说那个的话，友情以上，恋情未满吧。” 远腾先生会心的点点头：“李太白有诗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正是为两位而作啊。” 赵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显得颇不自然：“张嫣，你不是要回去洗澡的么？” “想丢下我一个人和小萝莉交流么。”张嫣拉起他：“一起走啦。远腾先生，再会了。这里的风景还不错，请慢慢欣赏。” 暂时的告别了这一对青梅竹马，远藤一家也入住了自己的房屋，是窗台朝东的一个大套间，房间装饰的颇为温馨，看得出来设计师倒也是颇为走心。 “好大的房间哦。”香雪雀跃着跳到床上去：“好软！” 远藤先生走到阳台上，审视着那些花花草草，儿子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竹海云涛，不禁吟哦道：“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父上，这里是笈山，不是敬亭山。”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远藤先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正好看见隔壁的阳台上张嫣也搬了一把椅子出来准备欣赏风景。 “这不是张嫣小姐么。” “啊，是远藤先生和远藤公子啊。”张嫣也愉快地向他们挥挥手，两个房间紧邻着，阳台之间也只有大约一米左右的间隔，他们可以毫不费劲地聊天。 “您看天气预报了吗？” “哦？来得匆忙，没有关注。” “刚才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五点钟，九号台风已经登陆，可能后半夜就会来到这里。” “啊，已经八月下旬了还会有台风啊。” “到国庆——就是十月之前都是说来就来呢。” 他们在这里高谈阔论，冷不防又有人推开了阳台的门跑出来大声斥责：“吵什么吵，有没有素质，这里是小区菜市场吗！” “对不起。” “苏米嘛赛。” “哼，小日本鬼子。”跑出来咆哮了一番的那位胡须拉碴的长发男子丢下这么一句后又回到屋子里了，跟在他后面的一位温柔的大jiejie把门关上后连声向大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月河先生正在创作中，请不要打扰他。” 张嫣做了个鬼脸：“创作？呵呵。”她转身坐在了折叠躺椅上，双脚翘在阳台栏杆上，沐浴着夕照，倒是颇为悠然。 远腾先生看了看远处有些密集的乌云，摇了摇头：“看来真的会有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