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警告
梁雪的眼泪象开了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几位院长蒙了，把所有哄孩子的功夫都拿了出来，梁雪还是哭。 武怀远提议：“实在不行，打一针睡眠针吧。” 梁雪一听要打针，立刻不哭了。 院长们正奇怪呢，她怎么说不哭就不哭了呢？ “我要纸和笔。”梁雪擦着眼泪道。 周启明从口袋里拿出纸、笔递给梁雪：“你要写什么？” 梁雪毫不犹豫地答道：“写遗书。” “哈、哈……”几位院长忍不住大笑起来，真不知道这丫头想什么呢，至于嘛。 梁雪知道他们在笑自己小题大作，可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不过，她还是被众人笑得写不下去了，她白了院长们一眼，拿起电话，给珊珊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照顾好思思，如果自己死了，别忘了替自己收尸，梁雪可不希望由父母替自己收尸，那样父母会很难过的。 梁雪的话有些瘆人，院长们虽然觉得好笑，可此刻也笑不出来了。 梁雪还告诉珊珊，自己QQ空间有自己的遗书，加密了的，密码是三个一三个八，没密码进不去，那是她早就准备好了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珊珊吓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周启明安慰道：“小雪，不用这样的，我保证，真的不会有事的。” 梁雪小嘴一撇，挤出两滴眼泪：“您能保证他的医术不会出错，可您怎么能保证我的身体不会出错呢？我自己都无法保证的事情，您又怎么能保证呢？” 姜海波对岳青峰小声嘀咕道：“这丫头不当演员可惜了。” 岳青峰暗暗点头，忍俊不止。 梁雪向四周看了一眼，这里是周院长的办公室，于是说道：“我不能在这里做手术。” “为什么？”周启明问。 梁雪道：“万一我死在这里，你以后可怎么在这里办公呀。” 周启明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总是死呀死呀的呢？”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梁雪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她咬着嘴唇，想起以前外婆也这样说过她的，听说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喜欢听到死字，好吧，不说了，反正自己不能在这里做手术，于是她起身往外走。 几位院长摇头，这丫头，一阵风一阵雨的，还真拿她没办法。 手术室里，梁雪平躺在手术台上，原本坐着就可以的，不过她一定要这样做，而且她说了，无论出现任何事情，都不准任何人动她身上的衣服，如果她昏迷不醒，也不准急救，要等她自己慢慢醒过来，这次，她没说死字，原本她想说就算她死了，也不准别人替她换衣服的，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因为她不想再惹周院长生气。 最后，梁雪还是不放心地警告道：“不准动我的衣服，否则我保证你们救不了我的命。” 在盛世，能让几位院长同时出席的手术，唯此一次了吧，连不懂医的武怀远也不例外，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在议论着，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都说十指连心，今天梁雪终于体验到了，她清楚地感觉到刀子割开了自己手指上的皮rou，接着刺痛传来，因为身体和胳膊已经被固定在手术台上，梁雪紧闭着双眼，使劲咬着嘴唇，再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她开始摇头。 “忍一忍，排浓会有一点儿痛。”周启明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 梁雪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为防止她再咬伤自己，姜海波将纱布塞进了梁雪的嘴里。 梁雪的嘴被堵上的瞬间，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六年前的一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开始拼命地挣扎，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喘不上气来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梁雪反应，令几位院长有些吃惊，虽然梁雪说过不准急救，可是，此刻哪里能容她做主呢。 李英林继续他的工作，岳青峰和姜海波将各种仪器用在梁雪身上，以便监测她的生命体征，然而，就在解开梁雪的衣服，准备做进一步检查的那一刻，岳青峰的手停下了：“你们看。” 五双眼睛同时看向梁雪的身体，只见她的胸腹部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疤痕，如果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五人面面相觑，他们终于知道梁雪为什么不肯体检，不愿手术，更不准急救了。 周启明心如刀绞，他背过脸去，说道：“你们看看，她后背下面有什么？” 岳青峰和姜海波一起将梁雪翻身侧卧，在梁雪后背的下面，他们同时看到一个红色的胎记，这胎记很眼熟，姜海波忍不住道：“大哥，这胎记怎么和你身上的有些相似呢？” 周启明苦笑了一下，眼里满是泪水。 胎记遗传的几率很小，做为医生的他们都明白，而这种百分百的相同胎记，只怕是直属亲属遗传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武怀远惊问：“大哥，她是……” “我女儿。”周启明说出的这三个字，字字千斤，李英林的手抖了一下，手术刀差点掉到地上。 “大哥。”几个人同时叫道。 周启明摆手：“这件事，只限你们几个知道，回去后，和弟妹们也不能说，知道吗？” 手术后，梁雪被推出手术室，按周启明吩咐，梁雪被送进他的专用休息室，韩冰被叫了来，亲自护理梁雪。 梁雪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生命体征平稳，血压偏低，只能留待日后慢慢调理了。 五位院长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曹敏泡好了茶，送进来，因为武怀远喜欢喝咖啡，所以给他的是咖啡。 原本这个时间办公室的员工们都已经下班了，不过曹敏是例外的，因为她喜欢武怀远，所以武怀远不下班，她也不会走的。 曹敏感觉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对，所以放好茶赶紧走了出来。 周启明和其他四位院长是磕过头的异姓兄弟，所以他们之间一般是没有秘密的，只是梁雪的身世是个例外。谁都知道，这件事很不一般，所以几位院长都只是坐着，喝着茶，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周启明自己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周启明与韩冰自幼青梅竹马，又一起考上医科大学，一起读书，无论是在同学们的眼中，还是在家长们的心目中，他们都是一对最完美的金童玉女，所以，大三那年，他们偷食禁果，有了孩子，韩冰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所以休学一年，跑回老家，在一位远房堂哥家里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她将女儿寄养在堂哥家里，希望大学毕业后再领回孩子，谁知不久堂嫂便说孩子丢了，因为当时他们还没有毕业，也没有结婚，所以根本没办法公开找孩子。 岳青峰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梁雪是那个孩子的？” “七年前，她离家出走，来到了堂哥家，当时她病了，堂嫂给她换衣服时，发现了那块胎记。”周启明道。 七年前和离家出走这几个字，同样让兄弟四人吃惊不已。其实，七年前，当周启明和韩冰得知女儿下落时，何尝不是柔肠寸断，只是那种打掉牙和着血往自己肚里咽的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罢了。 李英林问：“既然七年前就已经知道她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当时没把她认回来呢？” 周启明狠狠地锤了一下沙发的扶手，如果当初他狠下心来将女儿抢回来，或者女儿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吧。一想到梁雪身上的伤疤，他的心真的很痛。 周启明道：“当初我们找到她时，她住在净月庵里，庵里的净缘师傅说，梁雪当时的心情很不稳定，如果再告诉她自己的身世，只怕会雪上加霜，净缘师傅再三警告，希望我们最好终生不相认，否则只怕后患无穷，当进我们想，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只要她过得好，相不相认已经无所谓了，没想到……” 众兄弟无言了，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能相认，那种滋味，不用想也知道。 韩冰抚摸着梁雪，从上到下，真的心如刀绞，泪水忍不住地流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悔和恨…… 深夜，梁雪从昏迷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粉红色梅花型的玻璃吊灯，片片粉红的花瓣点缀着雪白的顶棚和墙壁，特别是那花蕊，仿佛在动。 梁雪在想：这是哪儿？天堂吗？ “你醒了。”韩冰坐在床边，眼睛有些红肿。 梁雪挣扎着想起身：“这是哪儿呀？” “别动，躺着吧，这是周院长的休息室。”韩冰微笑着道。 梁雪看着室内的一切，笑道：“我还以为是天堂呢。” 韩冰擦了一把眼睛，“你这孩子，难怪老周说你总爱胡说八道呢。” 梁雪看着韩冰，心里很是不解，她哭了吗？她为什么哭呢？为了自己吗？没道理的。梁雪又不好意思问，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缠着的纱布，自己的手怎么了，包着这么多纱布，想着，她开始解纱布。 韩冰惊道：“你在干嘛。” “我这手怎么了，缠这么多纱布，都没办法打字了。”梁雪嘟着小嘴道。 韩冰的心里哆嗦了一下：“你自己的手，你不记得是怎么了吗？” 梁雪一双大眼睛开始转开了，她仔细想着，这手是怎么弄的呢？可是自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梁雪觉得最近自己这脑子不太好使，动不动就会忘记一些东西。 韩冰等不及她在想什么，忙叫过几位院长。 周启明曾让几位院长回去休息，可他们谁也不肯走，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不如留在这里陪着大哥，是兄弟，有事就要一起扛嘛，所以他们都卧在沙发上，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梁雪见到几位院长都在，吓了一跳，现在是什么时间？怎么都在这里呀？自己睡了多久？思思呢？珊珊呢？她一肚子的疑问，可就是张不开口问，因为她怕她一张嘴，失忆的事就露馅儿了。 院长们看着梁雪，他们也不敢随意开口，万一不小心哪句话说走了嘴，这小丫头再闹起来，可不是好玩儿的，不知道底细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感觉当然不一样了。 于是大家就这样，大眼儿瞪小眼儿的，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韩冰忍不住问道：“小雪，你想起来了吗？这手是怎么弄的？” 梁雪不想说没想起来，可是又说不了慌，想来想去道：“我想上厕所。” 这下好了，院长们肠子都快笑断了，韩冰扶着梁雪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笑呢。 武怀远道：“手术的事，你不会真忘了吧？” 梁雪眼珠在转，脑子也在转，手术？什么手术？梁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哪儿也不痛，没手术的地方呀，右手上打着点滴，左手缠着纱布，难道是左手做了什么手术了？不会吧？想到这儿，梁雪的脸扭曲成苦瓜样。她突然想起时间来，问道：“几点了？” 武怀远看了一下手表道：“零点二十三分。” 梁雪脑子想着：零点，那是什么时间，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应该在网吧那边吗？ 武怀远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道：“网吧那里已经替你请假了。” 这回梁雪笑了，她可不希望挨老板批，“谢了。”可是，网吧不能去了，自己去哪儿呀？总不能睡在这里吧，还有思思呢？不会没人接吧，好可怜的思思哟，想着思思，梁雪的小脸又垮了下来。 “那个孩子，对了叫思思，现在在金秘书那里。”武怀远看着梁雪道。 梁雪的眼睛果然一亮，这下她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周启明问。 梁雪不敢看周记明的眼睛，她坐在床边，低着头道：“偶尔是会忘记一点点啦，不过没关系，从来没担误过重要的事情哟。” 周启明没有再问下去，他默默地转身，走了出去，几位院长也都跟着出去了。 韩冰对梁雪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梁雪摇头，她本来就觉轻，现在醒来，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何况她也不想留在这里，既然不能去网吧，回自己的办公室也挺好的，不愁没事做。 药水滴完后，韩冰帮梁雪拔掉针头，梁雪立刻要回自己的办公室，韩冰知道拦不住，所以也没拦着，眼泪汪汪地看着梁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