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花帽子
半路上，孙悟空遇到了观音菩萨，忙过去相见行礼。 “孙悟空，你怎么不保护唐僧去西天，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多谢菩萨让唐僧解救老孙！刚刚有点烦燥，出来散散心，现在正要回去保他呢！” “快回去吧，不要耍性子了！” 观音说得对，孙悟空确实是在耍性子。他性情孤傲，自大狂妄，无法无天，不服管束，其实都是因为他一出世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从来都没人疼爱，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友爱，也不知道要怎么与人相处。 他在花果山时结识的六个兄长也与他性格不和，难以相处，日渐疏远了。所以他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也没有一个人来看望他，更没有人来搭救他。 孙悟空的为人还有两个特点，一是守信，二是知恩。 在花果山做猴子时，他要众猴子守信尊他为王，所以他自己也重信守诺。 他一出世就没有人真心对他好，所以一旦有人对他好，他就很感恩。当年在灵台方寸山须菩提祖师收他为徒，授艺给他，他就很感恩。 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唐僧一介凡人，不嫌他的外相丑恶，不怕他的本性凶残，把他救了出来，他也很感恩，一路上殷勤忠诚地保护唐僧。 唐僧骂他，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想跑回花果山去。跑到半路就后悔了，这才到东海龙宫里去找敖广喝茶散心，其实是想找个台阶下了，回来再跟唐僧去西天。 要不然他既然到了东海，花果山就在旁边，五百年没有回家了，哪有不去打个转看看老家和猴子猴孙的道理？ 孙悟空半路遇到观音，只聊了几句，就别了观音，驾云前行。远远地看见唐僧皱着眉头一个人孤单单坐在路边。 孙悟空忽然有些自责：为了几句气话，就把唐僧一个人丢下不管，他一个人如何去得了西天？ 孙悟空静了静心，落下云头，走到唐僧身前陪着笑脸道：“师父！你怎么不走路？坐在这里做什么？” 唐僧正在想着那顶花帽子，看见孙悟空果然回来了，心里一喜，装作不悦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一个人走又不敢走，只好坐这里等你回来了。” “我到东海老龙王那里喝杯茶呢。”孙悟空讪讪地笑了笑。 “悟空啊，出家人不打妄语！你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说到东海龙王家喝茶回来了？”唐僧的语气也似乎平静了。 “师父你不知道，我会驾筋斗云，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路，这里到东海，眨眼就到了。” “我只是语气重了些，你就使性子丢了我不管。我没你有本事，去不得东海，一个人在这里挨饿，你心里也过得去吗？” “师父，你要是饿了，我出去化些斋饭给你吃！” “不用了！等你去化斋，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唐僧要的就是孙悟空这句话，他边说边指了指行李道：“我包袱里还有些干粮，你拿钵盂去打点水来，等我吃点干粮就走路吧。” 孙悟空走到行李边，解开包袱，里面有几个粗面烧饼，他拿了出来，正要去拿给唐僧，又看见底下有一件鲜艳的绵布直裰僧袍，还有一顶嵌金的花帽子。 “师父！这衣帽是从东土带来的？”孙悟空把烧饼递给了唐僧，问道。 “是我小时候穿戴的。戴了这帽子，不用教就会念经，穿了这衣服，不用教就会行礼。”唐僧默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世间有那样的衣服帽子吗？ 孙悟空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破旧的僧袍和虎皮裙，又看了看包袱里光鲜的衣帽。 也该有件换洗衣服了，本来抢了路上六贼的衣服来穿的，但是气头上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想不到师父包袱里还有一套这么好的衣帽，而且是他小时候的，想必正合身吧。师父也真是的，老孙从五行山下出来时，赤身裸体的，也不把这衣帽送了给我。 “好师父，这衣服帽子送给我吧！” “不知道长短合不合身，你要是穿得，就穿了吧。”唐僧低着头道。 孙悟空大喜，三两下脱了那件旧袍子，把包袱里的绵衣穿在身上。 那衣服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正合孙悟空的身材，孙悟空眉开眼笑，又把帽子也戴上了。 唐僧见孙悟空戴上了帽子，念起紧箍咒来。 “好痛！头痛！头痛！好痛！”孙悟空突然捂着头惨叫了起来。 唐僧狠着心又念了几遍，把孙悟空痛得满地打滚，双手拼命地抓打自己的头，乱扯乱捶，把花帽子的布条撕扯得粉碎，布碎混着扯掉的头发漫天飞舞，转眼头上只剩下了一个金圈圈。 唐僧看他扯得厉害，怕他力大扯断了金箍圈，停了口不念咒。 咒语一停，孙悟空的头立马不痛了。他伸手在头上摸索着，帽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圈圈，用力去扳，扳不下取不出，竟已入了rou生了根了。 孙悟空又惊又急，从耳朵里取出金箍棒来，变得筷子一样大，忍着痛插进金圈圈里，沿着四周死命地去撬。 唐僧又怕他撬断了，赶紧又念起咒来。 孙悟空又痛倒在地，竖蜻蜓，翻筋斗，面红耳赤，惨叫打滚。 唐僧看他痛苦如此，有些不忍，又停了口。 孙悟空又不痛了，此时发现了不对，盯着唐僧道：“原来我头痛是师父咒的？” “我只是念念紧箍经，哪里咒你了？” “你再念念看！” 唐僧又念，孙悟空又痛，大叫道：“别念了！别念了！你一念我就痛，不是你咒的又是谁？” “你现在知道厉害了！我问你，你听不听我的教诲？”唐僧心里有了底，正色问道。 “听！” “还敢不敢无礼？” “不敢了！” 孙悟空口里答应，暗暗咬牙，把金箍棒一晃，就要冲上去给唐僧一棒。 唐僧赶快又念咒，孙悟空又痛倒在地，丢了棒子，滚来滚去地大声喊叫：“师父！别念了，别念了！别念了！……” “你怎么如此凶暴，敢打我？”唐僧冷冷地道。 “不敢！不敢了！”孙悟空捧着头：“师父，帽子哪来的？咒语谁教你的？” “刚才一个老mama传给我的！” 孙悟空大怒：“不用说了！那个老mama肯定是观音菩萨！想不到她这样想着法子来害我！我去南海打她去！” 唐僧叫住他道：“你好好想想，这办法既然是菩萨传给我的，她自然也知道咒语，你去打她，她念起咒来，岂不是要把你痛死！” 孙悟空想想也是，一时间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在原地急得打转，不知如何是好。 可怜他当初被太上老君打了一金圈圈，被抓进了天宫，现在又被如来佛祖的金圈圈套在了头上。这个金圈圈更厉害，从此要受制于人。 唐僧看了看孙悟空，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地在一边拿着烧饼吃了起来。 一个烧饼快吃完的时候，孙悟空走了过来，在唐僧面前跪下了，脸上带着哀求的神色道：“师父！菩萨想这个法子，也只是要我好好保你去西天，不要我有二心，我本来蒙你解救，早答应了你，要做你的徒弟，保护你去西天取经。我也不去怨她了，也不管这金圈圈了，只请你不要再念咒语，我老孙从此一心一意保你去西天，再无悔意了！” 有了咒语，不怕孙悟空不服帖，西行之路没有他，一个人是去不了的。 唐僧拿起一个烧饼递了过去：“你饿不饿？吃个烧饼吧！” “我不饿。”孙悟空满肚子都是气，恨不得在肚子上打个洞把气放出来呢，哪里会饿？他不敢摇头，怕摇得头痛，只是摆手回答。 “既然如此，你服侍我上马赶路吧。” 孙悟空过去整理好马鞍，把唐僧扶上了马背，背起了行李。唐僧“驾”地一声，打马就走。 山山水水，日日夜夜，一路上数不尽的悬崖峭壁，高山密林。不知不觉冷风吹面，已经是到了腊月寒冬了。 唐僧坐在马上，忽然听到哗啦啦的水声，问道：“悟空！哪里有水响，声音那么大？” “这水声和我花果山的深涧流水一样，前面可能是有一条险涧。” 没走多久，前面果然是一条深涧，水势如飞。 两人正在找路过涧，哗哗水响，涧里猛然冲起高高一片水波，钻出来一条白龙，张牙舞爪地直冲唐僧。 孙悟空眼快，急忙飞身上前抱下唐僧，远远飞了开去。 那白龙一口没咬着唐僧，把那匹白马连鞍辔一口吞下肚里去了，接着跃进涧里消失不见。 孙悟空把唐僧放到一处安全地方坐好了，返身回来牵马，却发现马不见了，只有行李还在。他把行李拿到唐僧面前道：“师父，龙不见了，马也惊跑了，你好好坐着，我去找找。” 不待唐僧发话，孙悟空忽地一声飞到了半空里，手搭凉篷，睁大火眼金睛四下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