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轮椅停在汉子身边，椅上的中年随手在汉子身上点了几下，又用掌力对着汉子脑门推了两下，汉子立马感觉伤口的血止住了，同时身子也顿时清爽了许多。

    蒙面人看的出奇，只听轮椅上的中年道：“即墨靖郭君与阁下怎么称呼？”

    蒙面人这回惊的感觉背脊都发凉了，自己一心隐藏实力，只用普通的招式挥舞君王剑，这人是怎么得出自己的身份的。当即摘下蒙面的丝巾，道：“在下田义，靖郭君即是家父。敢问足下，必是孙膑孙先生无疑了吧？”

    原来蒙面的背后，是一张稚嫩清秀的脸庞。

    中年人笑道：“先生不敢当，膑残废之人，哪有资格做你先生。”

    田义道：“听家父所言，当今世上，论武力，先生可能不是顶尖，但轮谋略，先生一出，无人敢称右。”

    孙膑笑道：“呵呵，田婴小儿，难得你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田义不爽道：“先生何出此言？”

    孙膑道：“田忌可曾还好？”

    田义道：“这……恐怕不太好了。”

    孙膑冷笑道：“果然，赶尽杀绝，是你父亲的拿手好戏。”

    田义道：“这回，不是家父，相国邹忌的命令。”

    孙膑一愣，道：“邹忌？”随即，孙膑笑道，“哈哈，我孙膑纵横捭阖半生，始终是没有师父师兄的智谋，如今躲得过田婴，却始终躲不过邹忌啊。”

    田义道：“先生大才，希望先生能留个正名。”

    孙膑道：“放心，膑不会令你们失望的。”说着，轮椅一转，身影已然飘到了田义面前。

    田义措手不及，还没有反应过来，君王剑已被孙膑夺回。只听孙膑道：“当年涓断我双脚，我只道是他嫉妒我，现在我才明白，这世间的一些事，不流血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你是不会张记性的。”

    田义听的出这话的另一含义，当即双手回收，做好防御准备。

    孙膑笑道：“你认为你能吃得下我的攻势？”

    田义一愣，当即抱拳道：“后生打扰了，这就回去。”

    孙膑道：“等等，我朋友的伤，总得有个说法吧。”

    田义犹疑片刻，对着汉子恭敬道：“刀剑无眼，还望见谅。”

    说罢，突然一闪身，逃了开去。

    孙膑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对着身后的汉子道：“你去收拾下，带上君王剑走吧。”

    汉子道：“庞将军让我照顾闬先生，我决不能一个人走。”

    孙膑道：“你知道刚才那个叫田义的为什么一听是我，就那么恭敬了吗？”

    汉子一愣，回想田义前后的反差，确实相差很大，难道不是因为他对读书人和山野村夫的区别？

    只听孙膑继续道：“他拿君王剑对你的时候，完全是像猫抓住了老鼠，玩弄而已。而我一来，他接我第一下开始，就清楚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态度立即改变，甚至……连他亲生父亲，也出卖的那么干脆。”

    汉子还在整理田义出卖他父亲的细节，却听得孙膑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田婴向来阴狠，而这田义，恐怕手段比他父亲阴狠十倍。”

    田婴的狠辣，在马陵之战中，汉子是深有体会的，如今他的儿子田义，竟然比他还要阴狠，这是有多变态的心理，才能成就这样的心机。

    孙膑继续道：“让你走，不是只为了你，也是让君王剑避免落入他们之手。我单枪匹马对付他们，虽然不能说一定会有胜算，但起码脱身，是轻而易举的。”

    汉子急道：“那闬先生……”

    孙膑道：“我答应过师兄，会照顾好他的。”

    汉子还是有些迟疑。孙膑道：“沿着溪流向上，翻过山顶后一直往北，去大梁，君王剑会指引你找到你的归宿。”

    汉子咬咬牙，道：“先生，我没用，不能和先生并肩作战。”

    孙膑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从你这里，我了解了师兄不为人知的过去，跟我的双脚比起来……呵呵，我错怪他太久了。好了，你快走吧。”

    汉子对着孙膑行叩拜礼，再对着小屋，再行叩拜，抓起君王剑，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的汉子的身影，孙膑失望的摇了摇头，暗道：“师兄，世人只知道你为了功名利禄，为了一己之私，灭绝人性，连自己的师弟都忍心残害，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身在军营，有一种无奈，叫做身不由己。”

    纵然我身前极尽奢靡，享尽繁华，失意之后却落得个孤影残躯，无依无靠；

    纵然你生前诟骂不断，声名狼藉，到头来始终有几个兄弟忠守，生死无悔。

    师兄，你输了战争，却赢得了尊重。

    孙膑，你赢了战争，又得到了什么。

    望着湛蓝的天空，孙膑无限遐想。许久，低头，闭眼，嘴里简单的说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