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节 死中得活
“你们不放我出去,我全家都不会放过你!”倪亦儒叫道。 “尽是嘴硬,两天了也没见有人来寻你,你有哪门子家人?说!” 倪亦儒哈哈笑道:“你奶奶啊!你奶奶是我小老婆,还不赶紧叫爷爷!”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疼得他嗷呜一声,脑袋一歪,立时没了动静。 这时,陈胜初走了进来,铁青着脸,径直走到倪亦儒跟前,伸手拔下他头套。 几人向他行礼,道:“统领,这小子依然废话连篇,什么也没说出来。” “既然没用,杀了。”陈胜初淡淡地道。 “统领,这……” “找个没人的地儿,弄干净点。”陈胜初一字一句,加重了语气。 倪亦儒犹在装昏,听到这话立即睁开眼来,惊道:“你来真的?你们龙武卫竟然敢滥杀平民?” 陈胜初道:“你是平民吗?你住在心怀叵测的逆贼家中,能干净到哪里去?既然不招,杀了便是,省得爷费事。” 倪亦儒负气瞪着他一会儿,忽然眼珠一转,呵呵冷笑道:“看你满脸一副替爷爷奔丧的模样,看来,是没有抓到要抓的人喽?” 陈胜初目中恼怒,这几天来,他确实打不开那道暗门,宫内外到处也找不到消失的几人的踪迹,皇帝一天几次的责问,着实令他每天如架在炉子上烤一般难过。他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倪亦儒,咬牙道:“看来,抓你也不算冤枉。” “冤,当然冤!简直不能更冤了!”倪亦儒立即道:“当然落在你手里,我也没打算你会放了我。生死由命,我认了。” “你不信我拿你家人是问?”陈胜初缓缓道。 “你拿到了吗?你拿得到吗?”倪亦儒笑问。虽然他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两个小妾樱姬与芮姬并不是普通的小女子,他入夜未归,必然已让她们有所警觉,肯定也不会在那小院子里呆着,而是移去别的地方了。再说,陈胜初若真是抓到她们了,必然会将人带到跟前,何至于在这里嘴上逞强? 陈胜初听他这么讥讽也不着恼,道:“我若杀了你,自然有人会来找我。” 哪知倪亦儒并未如他所想那般着急,却是哈哈一笑:“那你不妨试试,看会不会有人来找喽。” “想来是他们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吧?”陈胜初又讥道。 “没错。他们更在意你怎么死。”倪亦儒再一次反讥。 陈胜初眼放寒光盯着他,倪亦儒也不示弱,仍是一副不恭之态,回应着这逼视。 良久,陈胜初手一挥。 “走远一点,解决干净。”陈胜初吩咐。 几个龙武卫上前来,拿一块破布塞进倪亦儒口中,在头上重新罩了头套,将他手脚从椅上解下,上了捆绳,拖拖拽拽便往外走去。倪亦儒只觉得自己被拖着走了段,被扔进一个囚车中,便颠簸着出门了。 倪亦儒竖起耳朵听着,奇怪的是一路都很寂静,连另几人的马蹄声都很轻,想必是泥土路,并不是大理城内的石板路。走不多时,便觉得山风清朗,听到鸟鸣阵阵,想来已到了清晨。 走了许久,车子停了下来。一个人道:“这儿有个山坑,砍了直接扔进坑洞中,岂不省事?” “行,就这儿吧!”另几人回道,便听得勒缰停马,几人都跃下马来。 倪亦儒被人从囚车中拖出,拖到一处,他膝弯处挨了一脚,他不由得跪倒在地,紧接着他便听到一声刀剑出鞘的清脆之声,他忽然感到后脊背一阵发凉,全身的汗毛忽然立了起来,他大喊一声:“等一等!” “呵!死到临头了,终于怕了?现在后悔,晚了!”身后一人冷笑道。 “你给我闭嘴!”倪亦儒回头吼了一声。他的头上戴着头套,所以没人能看到他苍白的面色,豆大的汗珠,和颤抖的唇角。他深深地喘息着,内心思绪翻涌,漆黑一片的眼前闪过这辈子所有的事,所有的人。然后他慢慢平复了喘息,一伸头,一咬牙,硬气十足地喊了一句:“好了。” 他身后几人倒是愣了愣,没想到这贫嘴破书生,竟然如此从容! 刀出鞘,已举起,正待落。 倪亦儒曲跪在地,似乎能听到山风吹过刀口的细微啸声。他在头套内紧闭着眼,心跳如雷,浑身颤抖,汗流如雨,咬紧牙关只等那一瞬来临。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清朗明亮的少年声音从后面传来:“呃……那个,官爷,可否容我先问个路?” 在这样的夺命时刻,施者与受者皆是紧绷如弓,满世间所关注之事也仅此一件,却偏偏在这时刻蹿进来一个如此不着调的人,好死不死来问一件更不着调的事,他就不能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出现么?
龙武卫杀人未遂,恼怒收刀,回头便大骂来人:“他娘的臭小子,蹿这荒山野岭来干嘛?找死吗?” 比他们更想骂人的,是倪亦儒。 毕竟,掉脑袋这么糟心的事情,准备一遍就够让人受的了,竟然被人打断还得重来一遍? 他还没骂出来,便只听这边几人俱已拔刀向那边疾去。接着觉得一阵热风贴着后脑飞过,周遭几声闷哼,扑扑几处倒地,一阵灌木丛响动,似乎还有人跌在自己身前。 “这……?怎么回事?”倪亦儒吃惊地叫起来,人也不自觉地跳起来想跑。 “站好别动,你会掉到坑里去。”那个问路的声音慢悠悠地道。 倪亦儒心头一愣:怎么?死的不是这小子?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片凉风划过手腕处,被捆在背后的双手一松,捆绳已落地,他忍着酸麻的两臂,第一时间扯下了头套。好在清晨天尚未明透,他双目很快适应光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没掉下去!原来他正站在一个深坑的边沿上,下方横七竖八落着三个黑衣龙武卫,一动不动,也不知死活。 倪亦儒赶紧退了两步,觉得踩到什么了,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手,赶紧回过头来,却见地上一仰一伏还躺着两个黑衣龙武卫,同样是面如死灰。但细看之下,这些人却还是有呼吸,只是昏死过去了。 “这怎么回事?”倪亦儒无比吃惊,回过头来,便见不远处一株长满青苔的倒卧断树上,蹲坐着一个深灰粗布衣服的清瘦少年,头戴着一顶破帽,嘴里叼着一块烧饼,低头在一个袋子里认真地掏着什么东西。 倪亦儒几把抖落身上所有绳索,冲上前去问:“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抬起头来,一手拿下自己口中的烧饼,一边嚼着,不但没回答,倒是眨着眼睛反问了一句:“你不认识我?” 倪亦儒一愣,看着他如星的眸子,只觉得这面相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印象,可这些年三教九流的人他见得太多,脑子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一位,便干脆摇了摇头。 少年低下眼皮,摇头轻叹一声,撇了一下嘴:“嗯,那好吧,我叫辛小犬。”说着扬起脸,重新眯起两弯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