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把酒话当年

    “岁月无痕，世事难料。没想到十几年以后，咱们兄弟二人还能再度相见！”辛无名微笑着说道。

    千叶俊雄点头：“确实是。想起当年之事，段某记忆深刻。也确实要感谢灵公对我的错爱，竟然教我一个外人盖世绝学，破了帝王谷几百年的戒律。”

    辛无名边倒酒边笑道：“谁说师父破戒来着？他只不过是命我将你关在洞中两月，扔了几本书，让你背熟便放你走了，何来教你武功之说？”

    千叶俊雄领会，灿然一笑，道：“嗯，辛兄说得甚是。”停了一下，他关切地问：“灵公近年身体如何？”

    辛无名眉间浮上忧虑，回答：“师父年近九旬，身体大不如前了。”

    千叶俊雄听了也忧虑起来，道：“按理我一日为他徒弟，早应该来看望照顾他老人家才对。只是……他恐怕也不愿意见我。”他的神情复杂，不再说下去。

    辛无名握着酒杯，斟酌许久才道：“还是不见为妙。你走后，师父便辞去了谷主之位，终日独自呆在秘室中闷闷不乐。恕我直言，他老人家心中的痛，恐怕一生也难以消去，当然不会想再见你。”说着辛无名目光含有深意地看着千叶俊雄。

    千叶俊雄明白他眼中之意，垂下眼来，深深叹气道：“我知道。毕竟，我是那个告知他女儿死讯的人。我当时考虑不周，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无双的父亲。老人家若是再见到我，只怕又要触及心中的伤痛。”

    辛无名在听到“无双”二字时，眼角的肌rou轻搐了一下。望着膛中的火光，一丝悲凉飞快地在辛无名的脸上浮起又飘过，他暗暗理顺了胸中气息，说道：“师父就是因为得知这事才伤心退位。我们这代人的往事，我师兄禁止谷中人再提起，所以晚辈们知道的也不多。现在谷中弟子，最多也只听说过二十多年前谷中有一位傲雪公主，美貌绝伦，武学修为更是帝王谷同辈弟子之上，后来她神秘失踪再也没回来。在这里，知道她已经去世的，也就只有我，还有师父本人了，他甚至连我无极大师兄都没有告诉。老人家故意这样一个人折磨自己，总是一个人呆在秘室中回忆从前的事，我怎么劝慰也没用，想起这个，便让我心中难受得很。”

    千叶俊雄听得动容，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辛无名打破沉默道：“幸好文昭的出现又让他开心了不少。文昭名为我大师兄的弟子，实际上他是受到灵公私下亲自点拨。这孩子，也算是师父收的最后一个入室弟子。”

    千叶俊雄心中暗暗惊讶了，难怪这辛文昭如此出类拔萃，原来他竟是灵公的跨代嫡传弟子！于是接道：“所以，辛文昭才能在同辈中拔得头筹，成为金剑弟子？”

    辛无名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原因之一。不是看低现任谷主，师父灵公的武学修为超过了历代谷主，由他亲自指导，文昭所学自然比同辈弟子要精深得多。不过，这文昭自己也是决心极大，他在帝王谷那股不要命的劲头，谁看了都怕。”

    千叶俊雄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辛兄，有一事段某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辛无名道：“但问无妨。”

    “这众多的弟子中，只有这文昭是你的义子还是个个都是？”

    辛无名回答：“仅他一人。”

    千叶俊雄继续问：“为何？”

    辛无名略加思索，道：“我们帝王谷历代弟子，都是在天下各处选来天资极佳的男童，两三岁时便带上山来，从此断绝与山下的所有关联，改用帝王谷族谱中所定的名字。所以，我们生死都是帝王谷的人，无人得知自己的身世。但文昭这一点就不一样，他是我前些年从雪堆里捡回来的。若不是我捡着他，他早冻死在那山坡下了，醒了之后，他就死赖活赖地要拜我做干爹，让我教他武功。我一生孤独，这把年纪倒还直接送上门来这么大个儿子，心一软也就认了。后来我又想尽办法把他送去我大师兄那里学习武功，若不是因了我的关系，他是断然无法进到帝王谷的。”

    千叶俊雄听了大为惊讶，道：“是么？这么说来，辛文昭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处的了？”

    辛无名点了点头：“是的。不过谷中规矩森严，文昭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有关身世的事，否则会连累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性命。”

    千叶俊雄道：“那么，辛兄与文昭的关系非同一般，应该是知道的吧？”

    辛无名深深地一笑，摇头道：“我也是帝王谷的人，虽挂了他干爹这个名头，对他的过去也是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对我来说，与其保守秘密，倒不如忍住好奇心，反而来得简单一些。”

    千叶俊雄心中深思，渐渐地也明白了一些。记得前日在山洞中问起帝王谷传人的事情，辛文昭对此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了。试想，其他弟子年幼时便在帝王谷中长大，自然视此处为家，在意自己帝王谷中的地位。但辛文昭是十岁以后才来到这里，他记得自己的来处，帝王谷并不是他唯一的归属，对谷主之位自然也就看得不如旁人那么重。这么一来，他来帝王谷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他又靠什么来打动辛无名和灵公，轻松地让自己在三五年间成为金剑弟子，超越比自己早来十年的师兄弟们呢？思来想去，这辛文昭既破了帝王谷五百年来招募弟子的规矩，还破了金剑弟子的只能是一个的惯例，千叶俊雄想想便觉得实在是大有文章，越发觉得这个辛文昭不是一般的难以捉摸。

    辛无名接着感叹道：“文昭这孩子天赋很好，悟性极高，虽然学武较晚，却学得又快又精。他当年刚来之时性格孤傲倔强，身体又弱，与师兄弟们不亲近，对招常常挨大家的打，有次还被打断了一条腿，放在医馆里养了两三个月。”

    千叶俊雄道：“这师兄弟下手也太狠了吧？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就让自己同门一生残疾了！”

    辛无名笑道：“那些可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武林后生，出手可没有点力道哪能进得了帝王谷？医馆里的师父知道他体格细弱，便特意调养进补，才把身体给调养好了。再说他极勤奋，又得灵公亲自指点，武学修为一日千里，不出三年就已列名为金剑弟子。说起来，这也是帝王谷有史以来的一个奇迹。”

    千叶俊雄听罢笑道：“想不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故事。辛兄这个儿子，还真是教人捉摸不透啊！”

    辛无名笑着回道：“确是如此。虽然我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但知这孩子心地是不坏的。知道这一点便足够了。”

    千叶俊雄低眉深思，也同意地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又敬了辛无名一杯。

    辛无名忙端杯回应，正要喝，他忽然脸色一变，迅速放下酒杯，道：“山下有人来了！不是我们的马蹄声！”

    说着，两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起身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