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善意的谎言
苏杭，中国旅游大都市，以苏杭西湖而闻名世界。这是一座古都，一些传统的地方还保留着许多古老的风俗，祈福、算命、占卜这些都是少不得的，他们代代相承，已经传承千百年。 虽然这些东西现在已经被打上封建迷信的标签，但有时候又让你不得不信，其中有着许多用科学解释不通的事情。或许也正是如此，才会让一些人深信不疑,哪怕只是将信将疑，它就会有市场需求。至少，传统的国人已经把它们视作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门仪式。 这占卜、算命的门道多得很，涉及天地人文乃至万物,你若说它是迷信，有些大师却能通过少许信息算到过去将来，甚至能通过各种手段逢凶化吉，他们表现出来的能力能够让你咋舌震惊。 不过，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当代，这些东西基本已经失传，有真本事的没有几个，社会上充斥着太多职业神棍，他们痴迷于坑蒙拐骗，以此赚钱为生。他们靠的不是先知的本领，而是那张巧嘴，还有卓越的观察和侦探能力，渐渐就让这行当沦为三流九教，只差人人喊打的境地。 这里是位于西湖的著名景点灵隐寺……的山脚。 “施主请留步，算命祈福吗？”一个青年和尚伸手拦住一位正要上山的游客去路。 “不了，谢谢！”游客闻言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阿弥陀佛！”青年和尚也不气馁，显然已经对被拒绝习以为常，看见又有一个女游客路过，眼睛悄然一亮就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施礼道：“女施主，算命祈福吗？” “啊……不用了！”女游客比较腼腆，虽然满脸写着不愿意，但还是不忍直白拒绝。 青年和尚眼睛微亮，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严肃的作稽道：“女施主，打搅之处请多见谅。既然您有佛缘，不如随我到旁边算一卦，算姻缘、算工作都是可以的。” “不……不了，谢谢。”女游客有些尴尬，显然知道自己遇到的是江湖骗子、神棍，只是生性善良才不忍甩手离开，但她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青年和尚还是没有死心，干这行就是要胆子大、心思缜密，还有就是脸皮厚，于是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红绳串着的小玉佛，双手捧着递到女游客面前道：“阿弥陀佛，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这只开光玉佛就赠给女施主吧！” 赠？不要钱的玉佛，哪怕是个玻璃做的也挺划算不是？还能留个纪念，可要是你接过去，那就只能破钱消灾咯，一旦接手就必须要‘捐’香火钱，你若想把东西还回去就是对佛祖不敬。许多不懂其中门道的年轻人一旦接过，往往出于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可能是出于对神佛的敬重，只能给钱了事。 然而这女游客看见玉佛就好像看见毒蛇一样，一下就把手缩了回去，一改此前的腼腆匆匆就从青年和尚身边走过，颇远才小声的骂了声‘骗子’。 青年和尚一愣一愣，傻眼半刻才喃喃道：“难道以前被骗过？” 由于灵隐寺于游客络绎不绝，嗅觉灵敏的商客小贩当然不愿错过这个风水宝地，于是就在山脚下摆弄起买卖，纪念品、美食和玩乐一应俱全，也颇得游客亲睐。不管这些东西灵验不灵验,怎着也算个留念，能到这地方玩的，不缺那一百几十块钱。 而在这其中，还有一些奇怪的行当，祈福算命、看良辰吉日、甚至是辟邪驱魔，镇鬼除妖，总之五花八门。他们来自全真五行、天山大嵩、达摩少林等诸门诸派齐聚此处，蛇神鬼怪都有，招展的旗帜能够让人眼花缭乱，借着古刹的名气，他们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样的情景令人诧异，毕竟人家灵隐寺就在不远处，你们这些‘门派’在他们山脚下大肆叫卖，说轻的是打人脸面，说重的夺人气运，怎么说都不应该。 不过这年头不同古时，法制赋予了神棍们极大的自由，灵隐寺也实在管不着，毕竟人家又不侵犯法律，也在公家的地里，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看到。 “施主，您这是富贵之相啊！”在一个挂着‘佛缘’字幌子的摊位上，刚才在路边拉客那青年和尚惊讶的看着对面的客人，表情流露出的讶然非常到位。真正的奥斯卡演技，在这些市井的脸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这客人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路边拉来的，当然不敢怠慢。 坐在他对面小板凳上的是一个胡须男子，面目颓丧，表情秃然。当听见小和尚说自己有福贵之相时，眼睛瞬间瞪大，但很快就变成质疑，很不相信的样子。但出于对这神秘职业的敬畏，他也只是小心问道：“是吗？可怎么我今年已经三十，却依旧碌碌无为？” 这是一个失意男人，青年和尚心中顿时明白，但表面上他仍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面对质疑也只是轻轻摇头说：“您这是大器晚成的面相。从生辰八字看，您年轻时不得志，生活条件时好时坏，倒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时候，只是藏不住钱财，并且女人缘薄……” 这么摇头晃脑说着的同时，青年和尚和有意无意的看着对面男子的表情变幻，见他拳头握紧、牙齿咬着，脸色忐忑不平……心中便了然，说起话来也更言之凿凿。 “不过，纵观古人，姜子牙皓首拜相；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再看今朝，任正非43岁创立华为公司，今是全球同行第一；马云三十岁创业，现在是亚洲之首富。您如今也就三十，人生道路还很漫长，又怎能对生活不抱希望？”青年和尚一本正经的说着，声音铿锵有力，像是句句真言，只是眼球半眯。 听见青年和尚拿自己跟姜子牙、马云一类相比，男子全身细胞都在沸腾，脸上是昂扬的斗志，但接着他忙将脸色一收，小心翼翼的问：“高僧，那我该如何破这命数？” 瞧，连称呼都不自觉的改成了高僧。 心中得意，但青年和尚却只是摇头，他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既然对方已经深信不疑，那见好就收，于是叹道：“你这命数已定，以小僧的修为可改不了这命，只要顺其自然，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男子一听，非但没有失落，反而心中是飘飘然。连眼前这小高僧都改不了自己的命，可想自己的命数有多么强悍，那一定不是一般的大富大贵，就算不能比起马云李嘉诚，那怎么着也得有亿万身家吧？但随后他又紧张的问：“高僧，我要到什么岁数才有所作为？”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小僧可以告诉你的是，不出四十，你定大有一番作为！”青年和尚半遮半掩，却又言之凿凿。十年之后的事情，恐怕只有老天才会知道吧，看见对面男子面露笑容，他心中也是暗乐。 “多谢高僧指点迷津，不知道要多少费用？”最后男子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我有缘，随意便好。”青年伸手一指前面的红色功德箱，眼皮轻轻抬了抬，似乎对钱财并不是那么在意。 这也是一门道行，如果遇到的是中年大妈，他断然不敢让对方随意给，否则对方给个十块五块的他找谁哭去，一百几十看情况明着收。但现在对方是一个青年男人，必定爱惜面子，这钱是少不得的。 果然，这话让男子有些纠结，这随意究竟是多少？但他不好多问，只能自个心中掂量，留下几十块做心意？可想到自己是福贵之相，几十块钱如何配得起这身份，何况人家小高僧还说了这么多好话，心情舒坦，斗志昂扬。 于是乎他心一狠，从皱巴巴的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决然塞进功德箱里面，这才对青年和尚作稽告别，一改来时的颓废，变得兴冲冲的离开。 虽说是坑蒙拐骗之道，但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又何尝不是心灵禅师？这男子来时一脸颓废，对人生满是绝望，而如今离开的时候却斗志昂扬，很长一段时间里内心中都有斗志。 “这虽然是一个骗局，但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善意的谎言嘛！”青年和尚看着客人离开的背影，嘴角才轻轻的往上面一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街头算命能得到一百块钱可不算少，毕竟他只是动动嘴皮子，前后不过半个小时，也不用劳心劳力去开坛做法，稳赚不赔的买卖。 青年和尚原名叫张毅，是个孤儿，打八岁从孤儿院出来之后就跟了一个老神棍，可两年前老神棍身子一翘，已经去见了佛祖他老人家。 张毅无处为生，只能继承老神棍的衣钵，从此独自踏上神棍征途，为此他还给自己剃了个光头，并且自起法号叫做‘正能’，寓意正能量，主要目的是彰显自己的正统和‘专业’，只是他的所作所为有些对不住这寓意。 虽然在老神棍身边学过不少‘看家本领’，但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正能很难取得顾客的信任，若不是兜里还有老神棍留下的一些余钱，恐怕他坚持不到今日。 不过正能从小聪明机灵，经过两年时间的摸爬滚打，他的‘业务’已经无比娴熟，‘望闻问切’本领那是不在话下，开场简单几个观察和试探，轻松把顾客的资料信息弄到手中，然后对症下药，每每都能让顾客深信不疑，渐渐的也算混得不错，至少不愁三餐，兜有一些余钱。 骗钱？此道本就是如此，他说的好听，顾客听得安心，你情我愿。再说正道手持佛教协会颁发的度牒，这可是正规、合法的身份，怎么能够说是骗钱呢？ “这天气阴阴沉沉的，莫非是要下雨？冬雨。”看着头顶昏沉的天空，正能有些担忧，这下雨可会干扰他的生意。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拦不住，他后背这牌匾上只写着‘求雨’字样，可没说能让老天不下雨的。 “小骗子，你居然还敢在这！”一把尖锐的声音突然刺过来，让正能的身体一个激灵，暗道不妙，他当然明白自己做的是什么性质的工作，绝对绝对的高危工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