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不愿揭开的伤之孙启凡
2018年7月14日，攀枝花公墓陵园，阴沉的天气里下着阴沉得让人窒息的绵绵细雨。 时光轮转，孙启凡不觉自己分到南海舰队已经整整两年。两年前，他只是一个才从大学毕业，被叔叔孙藩强行修改了毕业分配志愿的毛头小子。 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中国最年轻的舰载机航母编队队长。 可在此时此刻，在粉红色的木槿花——陈婷最喜欢的木槿花的簇拥下，面对着墓碑上的遗照中陈婷那如夏花般灿烂的笑容，孙启凡感受不到一丝的开心。 深吸一口气，孙启凡摘下大檐帽，俯身下来，将手里的那一束白色玫瑰轻轻的、温柔的放在了墓碑前。 新立的墓碑上只刻着一排字：“亡妻陈婷之墓www.shukeba.com。”是的，虽然没有爱，但最终孙启凡给了陈婷一个名分，在她死后，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抬手用指尖轻轻的触摸着那一排自己亲手雕刻上去的墓志，孙启凡终究是忍不住内心的伤痛，大声的哭泣起来。 “啊——！” “轰——”天际的一声闷雷，如同在应和孙启凡的悲恸。或许，连上苍都为陈婷的香消玉殒感到悲伤，因为她是个迷途知返的可怜女孩，她为了一份执着——对爱情的执着选择了弃恶从善，哪怕命运最终对她如此不公，她也开心的在孙启凡的怀中闭上了双眼。 “孙……启凡，这辈子……我……后悔……没能……先遇……到你，下辈……子！你能……等我……吗？” “我等你，我愿意等你，这辈子都也等你，你别说胡话好么？” “你个……骗子……你骗了我一次，临死……还要骗……一次。但我……好开心……你能……这么说，你和……蒋玉柔……一定要好……好的，否则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婷！陈婷！婷儿！” 回忆总是伤人最深，陈婷躺在怀中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孙启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从那一刻起，他后悔自己利用了这个内心单纯、骨子里善良的女孩，或许让她就活在间谍组织里，她就不会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她那么美，她应该享受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 可惜，选择决定了命运，而命运又反过来左右了选择。孙启凡纵有再多的后悔，也改变不了陈婷已死的结局。 “婷儿……我答应你，我会和蒋玉柔一辈子都好好的。”倾身在陈婷的遗照上留下一个轻吻，孙启凡戴上了大檐帽。愧疚、后悔让他不敢面对陈婷，使命、责任让他恐怕没有时间再来看陈婷，总之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看陈婷，这个一辈子都会刻在他脑海里的女孩。 但痛苦并不会就此终结，在孙启凡祭奠陈婷的同一天里，南海舰队飞鲨学员基地里，也进行着另外一场对烈士的追悼。 基地广场上，陆涛的遗照被他年迈的、穿着老式军装的爷爷紧紧地捧在手心，哪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恸的爷爷也强忍着对孙儿的思念之泪，站在半降的军旗和国旗下，目光炯炯得凝视着远方的大海和蓝天。 爷爷知道，那是陆涛发誓要守卫的地方，即便他已经死了，他的英魂也会和活着的战友一起，继续守卫那一方蓝天碧海。所以，只有他一个人来到了这里参加陆涛的追悼大会，因为家里只有他这个老兵知道陆涛是为使命而死，怨不得任何一个人。 所有士兵在这一天都穿上了礼服，别着白色的葬花，列队站在广场上。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泪水，却也和爷爷一样，强忍着没敢流下来。 蒋玉柔和夏兰不在，因为她们在军港安抚邱琳，那个突然失去了亲人和爱人的、抱着父亲和陆涛照片哭得撕心裂肺的可怜的邱琳。 只是追悼仪式并未立即开始，所有人都在等孙启凡的回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对陆涛的悼唁，只有孙启凡有资格。 两个小时后，孙启凡终于赶了回来。他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失去战友的悲伤而变得紊乱，反而走得是更加的坚定稳健，因为他明白，自己的肩膀上不再是只承担着自己的那一份责任，还有陆涛的，他不能被感情再左右理智。 回到基地，孙启凡径直走到了陆涛的遗像前，军姿笔挺得对着爷爷敬了军礼，但他一个字都没说，然后转身走到了赵虎的身边。 此时，猛虎突击队在张琦的带领下，手持95式突击步枪，带着白花花的手套，踢着正步，一步一停得来到遗像前，站定并转身对向陆涛的遗像。 这是对陆涛最后的送别…… “脱帽！” 随着张琦一声令下，除去猛虎突击队，所有士兵动作整齐划一的摘下大檐帽拖在左手手臂上。 “举枪！” “放！” 一声枪响，枪声震耳欲聋，经久不息，如同是在对陆涛英魂的挽留。 “放！” 两声枪响，如同在告诉陆涛，他的使命，活着的人会前赴后继的接着干下去，直到当初“定要南海上空天清气朗”的誓言成为现实为止。 “放！” 三声枪响，这是对陆涛最后的送别，祖国的英雄，人民的烈士，请一路走好！ “收枪！” 枪礼完毕，赵虎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红色文件夹递到了孙启凡的面前。孙启凡低头看着文件夹，一滴眼泪啪嗒落在了上面，他实在不愿自己的悲伤被所有人知道。 赵虎知道孙启凡内心到底有多么伤心，他只能抿嘴一叹，抬手轻抚着孙启凡的后背，说：“去吧，他是你最好的兄弟，你应该送他最后一程。” “知道了。”应过赵虎，孙启凡抬手拿了文件夹，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了旗台前。 悼唁之前，他再一次的对着爷爷敬了一个军礼，可紧闭的嘴角在这一刻已经不停的颤抖起来，眼泪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 见着孙启凡的悲恸，爷爷却是眯眼笑了，打转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挤出，顺着他满脸的皱纹向他的耳根流去，“小伙子，有什么好哭的，老头子我都没哭，作为一名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你忘了吗？” 深吸一口气，忍住情不自禁的眼泪，孙启凡咧嘴一笑，回着：“哪怕是战死沙场，我也不会忘记。” 说罢，孙启凡干净利索的放下军礼，转身看向前来参加追悼的官兵。但是他没有打开文件夹，此刻的他想起了自己和陆涛见面之时，陆涛挂在寝室墙上的那一幅字来。 可惜那一幅字并不适合现在，孙启凡只能临场发挥，却也是睹物思情，随性而起，念到： “碧海丹心，浪飞卷，长空凭借！” “海天行，刀尖起舞，壮怀激烈！” “壮志未酬身先去，浩荡士气军旗猎！” “强军梦，鼓荡男儿情，正激越。” “驾长风，从不怯。贯长虹，洒热血。” “闯雄关险道，从容对决。” “鹰击长空与天接，强军征程志如铁。” “看飞鲨，驰骋海天间，真豪杰！” “送给祖国的卫士，我们最可爱的战友，陆涛！” 没有罗里吧嗦的悼唁，没有堆砌的痛苦辞藻，却道出孙启凡对陆涛最深的怀念，还有他对陆涛最后的誓言。 此时，军港之上，邱琳停止了哭泣。她只是死死的抱着两张照片，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的碧海蓝天。 她不禁要问：“为什么我的开心、我的活泼感动不了死神，让它放过我最爱最爱的两个男人。”问着，她有自嘲的笑了起来，“为什么那一架飞机不开快一点，哪怕两秒钟，它就能飞出国境线，陆涛也不会选择撞机了。” “为什么……为什么……” 蒋玉柔和夏兰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邱琳，她们只能安静的站在邱琳的身后，不让情绪崩溃的邱琳做出任何不对的行为。 邱琳突然转过身来，踉跄的两步来到蒋玉柔的跟前，一双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蒋玉柔，问：“为什么他要让陆涛去执行这次任务？难道他自己不行吗？他不是最喜欢逞英雄，出风头吗？为什么不是他！” “邱琳，你别这样……”夏兰想要拦住邱琳，却是被邱琳一把推开。 怀里的相框哐当落地，碎裂的玻璃溅了一地。 “我要怎样？！我凭什么不能这样！是他孙启凡害死了我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我的亲生父亲，一个是我未来的男人！”邱琳如同想要宣泄出所有的不快的怒吼着，伸手抓住蒋玉柔的衣领，问着：“你告诉我，凭什么！” 蒋玉柔无言以对，她也无法接受现在的结果。可她更加知道，此时此刻，比邱琳更伤心的是孙启凡，比邱琳更难过的还是孙启凡。 邱琳可以任性的宣泄吵闹，但孙启凡不行，他是队长，他要强忍住所有的悲伤，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才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 但这和邱琳有关么？没有。所以，不管邱琳怎样的拉拽摇曳自己，蒋玉柔都忍受着，她知道自己必须为孙启凡分担一些痛苦。 哪怕是邱琳狠狠的一拳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直接打倒在地，她也没有还手。 “你倒是还手啊！”可是，她的容忍反而让邱琳更加痛苦了，邱琳嘶吼着：“你为什么不还手，你明明知道他其实没有错，可为什么就是不还手？为什么……” 说着，邱琳又一次的掩面大哭起来，更是瘫坐在了地上，哪怕碎裂的玻璃刺破她的皮肤，鲜血染红她的裤腿，她都只是坐在那里，放声大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