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皇子
柔和的月光如同银沙般洒落人间,万籁俱寂。 天牢里,秦子赵正和着几个狱卒温着小酒,就着荤话,食着登云楼送来的佳肴,十分惬意。 “子赵哥,您今天真是大发神威,短短一炷香就将那郭将军之子审得明明白白,刑部尚书都赞您一声‘神探’呐。来,小弟敬您一杯!”其中一个年轻的狱卒提酒敬道。 被敬的年轻男子也不推辞,一口闷掉手中的酒,得意地说道:“其实这事我还多花了些功夫,唉,这郭御,年纪轻轻,骄横跋扈,酒囊饭袋一个,只知靠祖上余荫,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尚书之女,这等纨绔子弟,又怎么会懂得审讯之术之奥妙,稍稍一激便漏出马脚!” “哈哈,子赵真是个妙人,今日之事我也听说了。子赵你一句‘尚书之女已有你之骨rou,你还不认罪’,激得那郭御脱口而出,竟然自招道:‘那日,我只摸她小手,连她的衣衫也未褪下,何来的骨rou’,这拖了一个多月的案子终于完结。真是妙极了!” 这时,另一个长须的老狱头出声笑道。 “嘿嘿,当时围观百姓是哄堂大笑,那郭御过了几息才明白过来,真是没想到啊,堂堂开国公的后人竟如此不堪。不说这个,今日子赵哥立了大功,领了百两白银,又入了刑部尚书的法眼,看来子赵哥日后必将飞黄腾达,且莫忘了几位兄弟啊!” 另一名满脸横rou的壮汉提杯敬酒,声音洪亮地说道。 “好说,好说。”秦子赵也甚是得意,想到那赏银,一口答应,满脸笑意地说道。 “真是死到临头亦不自知。可怜啊,可怜。”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四人转头一看,顿时手足无措地站立在原地,嘴巴张开也不知说些什么。 来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到桌子旁,拿起双筷子就吃了起来,“坐吧,如今我被贬为庶民,不用行礼了。你们就当我是犯人,该如何对待就如何对待便是了。” 秦子赵心里一阵嘀咕。你这七皇子虽然被贬为了庶民,押进了天牢,可哪有能在天牢里随意行走的凡人,真拿你当凡人,那才是真的傻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的皇子,连忙说道:“这个,不知七皇子刚才何出此言?” 七皇子名为赵侻,虚岁十五,正值青春期,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他的声音高细,听得有些难受,说道:“你就是那秦子赵?油头粉面的,不像狱卒,倒是像那国子监里摇头晃脑的书呆子。坐下吧。” 咳咳,竟然被称为了小白脸! 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啊,秦子赵只能听话,乖乖地坐了下来。 七皇子边吃边说道,语气竟有些老成:“你啊,一是戳破了郭将军独子死不认罪的谎言,按照我大楚律例,强抢民女,充军,发配边疆!虽说开国公一脉已然失势,可郭将军一身戎马,在朝堂之上仍有几分薄面,就如那陈敬文陈御史,何颂大将军。二来,你这‘神探’名声一传,百姓怎么说?自然将你比作天神下凡,而那应天府尹和刑部就成了昏庸的糊涂官,令应天府尹,刑部都脸上无光,他们必将在心底暗暗记恨于你。三来,你今日那句‘骨rou’之词虽妙,案子破了,可那礼部尚书之女的名声也坏了,礼部左俊估计这时在家恨你入骨,欲不得除之而后快。四来,若是有人想要害你,将那迷案无头案求之于你,你不接,必被落井下石,你接,你确定你能顺利结案?就算你能顺利结案,你能保证你次次都马到成功?这大楚朝堂内外,军部,礼部,刑部,吏部,你都通通得罪了一遍,真是后生可畏,佩服佩服!” 七皇子口中虽说‘佩服’,可那嘲笑之意,周围之人都听在了耳中。 一番话下来,几个狱卒听得面面厮觑,而秦子赵更是听得冷汗潺潺。没想到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子,里面竟有如此深的弯弯道道。早知道就不穿越了,好好当自己的警校学生不就好了吗? 他被吓得咳了几声,讪笑地说道:“七皇子能否替在下在那几位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 七皇子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什么七皇子,你听说过有皇子被押入天牢的吗?” 秦子赵这下有些楞了。他一个狱卒,而且世代也是狱卒,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就连前身的双亲前些日子刚刚过去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最后,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帮老狱头审讯了几个犯人,才得以留在天牢里面。 正好,他对大楚这个陌生得根本不存在于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的古代一点也不熟悉,于是他就留在天牢里,每日审审犯人,喝喝小酒,攒几个银子,想着以后娶几房小妾,逍遥地过完这一生得了。 没想到啊,真是天降横祸,一想到以后自己可能被人闷麻袋打死,秦子赵就慌了。他连忙开口道:“何叔,乔哥,耀明,你们有没有门路?” 何叔正是那老狱头,他捋了捋他的半尺长须,沉吟道:“那倒认识那刑部李尚书的管家,可是,今日你只领了百两白银,可见那李尚书对你是不太满意啊,平时,这给天牢的赏金大多都是三百两以上的。” 秦子赵闻言脸色一僵,失落地望向那满脸横rou的大汉和年轻的狱卒。 “嘿嘿,我倒是认识那何将军。”大汉乔哥出声了。 秦子赵闻言一喜,笑意涌上了脸。还好,最难缠的军部可以解决了。 这时,乔哥又出声了,他怒道:“不就是喝了几碗酒,耽误了时辰没有去点卯吗?用得着将我从一个八品骠骑校尉贬为九品小吏?这何颂真乃老匹夫也!” “……”秦子赵脸上一绿。八品骠骑校尉是官,狱卒是吏。官可以贬为吏,可吏却终身不能晋升为官,乔哥的愤怒可以理解。可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啊,害我白开心! 这时,面有难色的石耀明开口说道:“子赵哥,我认识礼部左尚书的儿子的同学的朋友的邻居的狗的朋友的七小房的大姨妈的儿子,不知能不能替子赵哥你说上话……” “……辛苦你了耀明,这么复杂的关系你都想出来了,谢谢。”秦子赵拍了拍耀明地肩膀,艰苦地说道。 这时,场面一僵,众人皆愁眉苦脸地不说话,就连美酒佳肴到嘴里也味同嚼蜡。唯有七皇子倒是吃得挺欢快的。 吃饱喝足,七皇子出声了。他慢悠悠地道:“何必愁眉苦脸,这天下,还是有人能救得了你。” “是谁?”秦子赵连忙问道。 “我爹!”七皇子霸气地说道。 “额,你爹是谁……”秦子赵刚想问你爹是谁,却突然反应过来,皇子的老爹不就是皇帝吗?还能是隔壁老王。 看着怒气冲冲的七皇子,秦子赵连忙恭敬地解释道:“咳咳,令尊在下神往已久,对于令尊的敬佩在下是犹如长江之水涛涛不绝,又入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在下认识令尊,令尊不认识在下啊!” “长江又是哪条江,黄河又是哪一条河,难道是鹊河?不过鹊河一旦发洪,一发不可收拾倒是真的。你这人,胡言乱语也不知哪句是真是假。”七皇子赵侻看了秦子赵一眼,怪异地说道。 咳咳,怎么剽窃的名句到我这就不管用啊,秦子赵内心泪流泉涌。 “算了,跟我走吧。我带你进宫,是生是死就靠你自己了。”七皇子摇摇头,对秦子赵招招手说道。 “……那个,七皇子你还是个犯人,按理来说,你不能私自逃狱,你走了,我们会被杀头的。”秦子赵连忙开口提醒道。 “早上我听说你的事之后我就找人告诉我娘,我娘应该派人来接我了。走吧!”七皇子毫不在意,说道。 秦子赵刚想说一句‘天牢不是你想走,想走就能走’,却被一句突如其来‘陛下有旨’给打断了。 秦子赵听着这又尖又细犹如指甲刮玻璃的声音,终于明白七皇子处于变声期的鸭嗓是有多么温和了。 人随声道,只见三个白面无须的男子走了进来。三人都穿着葛布箭衣,腰间系白玉勾黑带,,为首一人满脸皱纹,手里还捧这一卷黄色的书卷。 这时,除了一心好奇想看个太监活样本的秦子赵还站着,牢房里的其他人都跪下了。早已跪下的七皇子赵侻一脸嫌弃地拉了拉秦子赵的衣角,心里想到:怎么自己选的人这么呆,等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替自己洗清冤屈?算了,只能求父皇绕他一命,让他做个太监也好。 这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人心里太监的秦子赵终于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跪下。 来到这古代,除了替前身的双亲守孝,他还没真的跪过谁呢。算了,皇帝也算是掌控着他的生死,是活在世间的阎王,跪他一跪也勉勉强强可以接受。一想到拥有人身自由权利的现代,秦子赵又是一阵难受。
老太监面无表情地宣旨,大意就是七皇子恢复皇子的身份,并带着神探秦子赵入宫面圣。 惨了!惨了!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名声都传到皇帝耳中,这还能好好玩耍?秦子赵一脸苦逼。 这时,宣读完旨意的老太监连忙扶起七皇子,老脸笑成一朵菊花:“恭喜七皇子,陛下已经消气了,凌贵妃正陪着陛下在鱼玄宫等殿下回去呢。” 突然,他又一脸叹息地摸了摸七皇子,怜声道:“哎哟,七皇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真是心疼死老奴了。” 然后,他一脸愤怒地看向秦子赵几位狱卒:“你们几个小小的狱卒真是罪该万死,竟然敢让七皇子受罪!” 这一番变脸,楞是让看惯了万千微表情的秦子赵也没看出来老太监这短短几秒的欢喜,心痛,愤怒是不是真心实意。教授秦子赵心理学的教授老师管这种人为心理变态,他一生都没见到过一个。没想到竟让秦子赵见着了,这让秦子赵真是大开眼界! 可见,这能在宫里活下来的绝了子孙根的男人实在已经变态超神! 何叔,乔哥听到老太监的责难,他们连呼‘不敢’,如有不敬,愿天打雷劈。 这时,七皇子出声了,说道:“高近侍不用责怪他们了,我到这也只有一天,好吃好喝好睡,能受什么苦。走吧。” “是!”高太监连忙弯腰点头,扶着七皇子出去了。而剩下的两个太监则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 “还愣着干什么,走吧,秦神探。”看到秦子赵还楞在原地,高太监转头扭了个兰花指,瞥了一眼,说道。 秦子赵回头留恋地看来何叔乔哥他们一眼,最后,无可奈何地跟着七皇子出去了。 出到天牢门口,早有一乘轿子和一队侍卫等候着。 看着垂头丧气,一脸不情愿的秦子赵,七皇子同情心泛起,想到:这秦子赵以这副衰败的气样见着父皇,必惹父皇生气,可这人是我请来的,到时二哥他们肯定又说我了,于我不利。算了,就跟他说道说道吧。 于是,他开口说道:“那秦子赵,上来与我共乘吧。” “皇子,万万不可,你乃天潢贵胄,千金之躯,他区区一个狱卒,与你共乘一轿,有失您的身份呐。”高老太监连忙开口,一脸担忧地说道。 “有何不可,就连天牢也呆过了,这秦子赵亦无染疾,除了衣着难看点,又有什么关系?”七皇子对秦子赵招了招手,硬拉着他上了轿子。 呵呵,我的衣服难看,这才几十文钱的衣服当然难看,你穿起来更难看。秦子赵在心里默默吐槽。 等到他上了轿子才发现,不用在下面走是有多幸福了。 只见这十来方大小的轿子极尽奢华。如玉软花柔般的天蚕丝绸铺面,上摆铜炉檀香,各色珍奇水果。旁边还有一紫檀食盒,内有温酒点糕,四周金黄珠帘垂下,轿顶还纹刻双龙,栩栩如生,抢那斗大如拳头,莹莹发光的夜明珠。 霎时间,秦子赵突然对着腐朽的封建主义生活充满了批判(雾)! 这时,七皇子撩开窗帘,吩咐道:“高近侍,给那秦子赵找套好点的衣服,等下见父皇也不要失礼。” “是!还是七皇子想得周到。”高太监眯眼笑道。 这时,秦子赵已经不再拘谨,反而放开了手脚。反正都死过了一次了,死就死吧。不过,就算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所以,等到七皇子放下珠帘,回过头看到秦子赵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狂塞这各种水果和糕点时,不禁扶额暗道:“怎么办,这秦子赵看上去真的不太靠谱啊。果然,民间的传说都是夸大其词,这下,玷污侍女的冤屈是要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