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美人千里独沉吟
“峨眉巔,鴻雁遠,香消玉殞凋朱顏。歎今生,已無緣,轉眼天上人間 潮未落,情未眠,千年彈指一揮間。花已謝,人不圆,回首滄海桑田” 祁国王宫,钟玉宫中,在层层竹影掩映下,一位白衣少女用纤纤细手轻抚琴弦和着曼妙的琴声,轻唱着这首歌。不一会儿,从一旁屋内走出一位红衣少女,双手捧茶,捏着步子,来到白衣少女的身边“公主,您的琴弹得真好,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啊。” “你这丫头!”公主呷了一口茶,又将茶杯放回到侍女双手托着的茶盘上“把琴收起来,我已不想弹了。”侍女回身于屋内放好茶杯茶盘后,来到院内收拾了琴具。 “公主不去见见长公主吗?您自早上请了王妃的早安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弹琴。弹了这大半日,不如出去走走。”正自坐于栏杆上,倚柱出神,凝望着蓝天几缕飞云的公主,百无聊赖之际,听了侍女的话,微侧过头去,朝向侍女,微笑着说:“也罢,听你这么说,倒也觉得身体乏了。就是你知道我的心,略知些冷暖。走吧,月汐,摆驾曦月宫。” 曦月宫四季之花繁盛,招来蜂围蝶阵,煞是热闹。宫殿里一应陈设十分俏丽,颜色也明快,住在这儿的公主最喜鹅黄玫红,故而曦月宫中多做暖色,金器银饰繁多。 “嬿瑶,前几日我叫你派人打听父王在前线与卢国的战事,怎么样了?” “公主,奴婢已获悉,我国处于战事之优。若无意外,五日内便可得胜还朝。” “jiejie!”这里的二人正在说话,却听见突然一声娇脆的呼唤,长公主便知道这是自己的meimei来了,向宫门外走去,嬿瑶闭口不语方才之事,随长公主之后。 “蒹葭jiejie,好久才出,是不是不想meimei呀?” 正在此时,一阵微风轻抚两姐妹衣袂而过,阵阵馥郁花香扑鼻而来。“这阵风好巧,把我的茕白meimei吹来啦!”长公主并不回答二公主的刁难之问,只以风作喻,化了方才之尴尬。 “是啊,如此浓郁芳香,除jiejie的曦月宫外,再找不到了。”茕白公主一边说笑着,一边携月汐的手进了曦月宫。曦月宫门前立着一块琉璃大插屏,上面硕大华贵的石榴花,花开得正艳。绕过插屏,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池子的荷花。田田的荷叶上几滴晶莹的珍珠。风一吹,荷叶随风摆拂,珍珠便也滴溜溜得在叶子上打转;亭亭净植的荷花,映日别样红。 “meimei可喜欢这些荷花?” “喜欢,可这荷叶下锦鲤也很讨喜。说到这池水,我倒想到了前方紧锣密鼓的战事。敌国败局已定,只不知,父王是打算乘胜追击,还是得胜还朝?” “到底是meimei远见,”蒹葭回身与嬿瑶说道,“休说我meimei仅十二岁,到底有个深谋远虑。” “jiejie过奖了,jiejie年长于我五岁有余,自然见识比我远些。” 两姐妹于曦月宫中,赏花作画。不觉间,已是黄昏时分,兴犹未尽。 “参见蒹葭公主,茕白公主。”院落里跪着一个人,蒹葭、茕白闻声方知有人跪见。 “依霄公公,有何贵干?”蒹葭问道。 “已到用膳时分,王后娘娘是遣奴才来请两位公主用膳的。”依霄不紧不慢回道。 “咕……”茕白公主的肚子在依霄公公话音刚落之时突然叫了长长的一声。在场的人听见这一声都轻笑起来,蒹葭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既然meimei饿了,我们今天就玩到这儿吧。” 凤仪宫金碧辉煌,窗棂多以攒金丝牡丹嵌饰,所用器物皆是奇珍异品,不胜枚举,格外奢华,当日宫殿落成时,前朝君王因为尤其宠爱王后费氏而着意添了许多,不说椒房贵宠的旧例,就是从各处搜罗来的珍贵器物也不吝往凤仪宫里堆。素爱奢华的秦馥鸾做了王后以后第一件事也是重修凤仪宫。馥鸾王后的母亲曾经营香料生意,因此耳濡目染,馥鸾也格外精通香饰,红柱椒墙均以香料加以修饰,一入寝殿,颇有红烛帐暖销人筋骨的氛围氤氲。 “王后娘娘,两位公主到了。”话音未落,宫中众宫人便听到了茕白公主的笑声:“这是我最爱吃的糖醋鱼的香味了!母后!这可是为我准备的?”门口处蒹葭,茕白两姐妹携手而来,及至殿内,檀木桌旁,馥鸾笑着向自己的两个女儿说:“可不是,前线频传捷报,卢国以东百里城池尽入我国囊中!” “父王真厉害!只不知何时凯旋而归?”蒹葭公主接过话来。 “据说明日午时左右便回来了。”馥鸾边说边往茕白的碗里夹了点鱼。 “父王打算占领了百里城池就此作罢吗?为何不趁势一举攻下卢国?”茕白听后十分惋惜。 “父王打仗,用兵如神,还用你教吗?”蒹葭哂笑meimei道。 “行了,大家坐下来吃饭吧,再不吃可就凉了。”馥鸾知道蒹葭是锋芒毕露的孩子,从小到大总是针对meimei,故见状连忙移开话题。用过晚膳后,茕白公主自回宫中,留下蒹葭陪母后于凤仪宫中。 回宫路上,洛茕白心情不好,不住的唉声叹气,这些都让细心的宫女月汐看在眼里。 “公主……”月汐略有迟疑。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茕白公主停住了脚步。主仆二人在朦胧的月色中停在了建在碧萱湖上的玲珑亭里。 “今日公主玩得十分开心,可用完晚膳回来的一路上,您似乎并不大高兴,反而唉声叹气,您有什么心事呢?” “月汐,你是我的贴身侍女,我有心事从不怕你知道,反而希望你知道,能为我排忧解难。可这心事,你是排解不了的,但说与你倒也无妨。” 茕白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低眉望着亭下水波,说道:“父王半月前出征卢国卢国与我国尽一水为界,世代为敌。半月前璃国与在北方的琨国发生战争,本是那两国积年恩怨而已。卢国却倾巢而出,意欲趁虚而入,攻打琨国。然而国内空虚,父王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此大好战机西伐卢国。在万珍宫用膳时你也听到了,父王已占领敌国百里城池,兵锋锐不可当,本可以乘胜追击,以此吞并卢国,壮大我国兵力,可是……可是父王却就此作罢,已在回国途中。要知道,一次战争后,军队便需休整。虽然我祁国仍然可以处在优势,虎视卢国。可还是给了卢国苟延残喘之机,不知下次交锋,更在何时,谁胜谁负了……”月汐知道茕白公主在担忧国事,可自己这次的确无法为公主排忧解难,便只得与公主一同叹息,携了茕白公主的手,一路无言回宫,很早便睡了。 次日一早,曦月宫中一阵嘈杂,嬿瑶和芦雁两个贴身侍女围在蒹葭公主身边,身后还有十几个一律粉红身饰的宫女垂手侍立。 “这身衣服是不是太素了?父王凯旋归来,该是多么喜庆的事,这身粉红的怎么行!再换一件来!” “是”于是宫女们又开始忙活了。 与曦月宫相反的气氛的是,钟玉宫里冷清的很,虽然洛茕白起的也很早,天刚蒙蒙亮,便睁开了眼睛。但她只是坐在床头,头倚床边。呆呆地愣神坐着,并不叫人伺候。倒是月汐心细,心想公主昨晚睡得早,今天早晨定然醒得也早。于是叫起与自己一同在厢房睡的侍女碧梧去正房看公主,果然公主已醒,这才收拾梳洗。 “今日大王归朝,您总得换上件新艳的衣服去城门口迎接吧。”月汐为坐在镜前的公主篦头时,对着镜里的公主说。茕白无精打采的,也不理会月汐的话。 “在城墙上设上公主的琴具,大王回来时,弹一曲给大王岂不好吗”刚从外面打完水回来的碧梧建议道。“大王最喜欢公主的琴了。”听了碧梧的话,茕白倒是眼前一亮:“这倒不错,父王在军中已有半月未闻吾琴,今日还朝,一定最想听我弹琴了。”碧梧一句话让茕白从昨日的忧伤顿时走了出来,一心想琴了…… 及至正午时分,王后带着蒹葭及护城军队出城相迎。约又过了三刻,有前线探子来报,大王军队已到。倏尔,奏起了祁国特有的凯旋之音。远远地,只见祁惠王洛司天正坐在八匹高头大马的华盖车上,后面是绵延不绝的雄壮之师。放眼望去:旌旗如云能蔽日,步伐如震动天地。伴着清脆的凯旋之音,祁国十万雄师全部集结城前。 洛惠王手势一挥,凯旋之音徐徐落下,随之而起的是一支琴曲: “哪里尋這樣大夢,使天下歸心,從此走狼煙,收兵鋒,安居樂業; 何處覓這樣大愛,使萬方奏樂,從此縈炊煙,安平太,綠水青山。” 众人皆沉浸在这阳春白雪般的琴声中,感觉悠扬不绝,以致曲终时,众人都未从曲中醒来。“好,好曲!”不知是何人一喝彩,惊醒了众人,这才都仰头向城墙上望去,只见一袭白纱的茕白公主正坐于城楼上端坐。大王见了自己的小女儿,十分欣喜遂急忙下车,左手拉住刚才为琴声叫好的一位将军,扔下众人快步走上城楼。 “参见大王”“参见父王”“参见公主”。在城楼上,四人相互拜见过后,祁惠王拉住茕白的手: “茕儿,这半月来,一切可好?父王可是对你的琴朝思暮想啊。”
“女儿正是对父王的一片心意心领神会,这才来为父王弹奏的嘛。”于是,城墙上一片爽朗的笑声。“噢,对了。这是这次行军以来,立下赫赫战功的夏执信将军。方才也正是他为你的琴叫好的。”茕白领会了父王的深意,但对此人却无兴趣,便连正眼也未瞧他一瞧。只对父王说道:“父王,城高风大,还是回宫吧。相信母后和jiejie也会有许多想对您说的话呢。” “嗯,有理有理!回宫!”于是,凯旋之音再次奏响,众人入城,大王携一干人回了宫。 傍晚时分,祁惠王在万珍宫摆庆功宴,朝贺胜仗,席间歌舞升平。靡靡之乐酥人筋骨,葡萄美酒沁人心脾。众文武大臣皆畅饮于怀,庆贺战役功成。万珍宫中间一水池,上面乃一透明玻璃舞池,其上众多美丽妖娆的舞姬舞蹈。宫中殿上是大王与王后的位置,稍下一级乃是两位公主的坐席,只是席间并未见二公主茕白的身影。 “二公主还未驾到,是否由奴才遣人找一找?”依霄见馥鸾王后十分焦急,便趁机建言道。 “不必了!茕儿性情不喜喧闹。逃席就逃了吧。”洛王知道茕白只是在后宫自己赏玩夜景罢了,不愿打扰。故回绝了依霄的请求。 钟玉宫门外,一片柳地里,茕白独立于丝丝柳条之间,身后是碧梧跟随。 “你听,从钟玉宫这里都可以听见万珍宫的升平之乐,可知众臣皆沉溺其中了。这仗貌似是赢得酣畅淋漓,其实埋下了多少仇恨的种子。这种奢华之景,为日不多矣。” “没想到茕白公主不仅琴艺无双,而且深谋远虑。令臣着实佩服!”突然有人从身后冒出,这着实吓了碧梧一跳。 “可是夏将军?”与碧梧的反应相反的是,茕白公主头也没回一下。 “正是。”夏执信边走边说。 “将军不是应在万珍宫中饮酒庆功吗?酒席上酒令大如军令,将军现在可俨然是个逃兵了。况且酒席间也不能少了像将军这样战功赫赫的人物哇!” 夏执信不以为意:“可我还是能如此轻易地从酒席间出来。” “将军虽然年纪不大,但身经百战而未败,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是少不了将军这样的人才的。父王之所以放任你出来,是因为早已料定你会出来找我。今日在城楼上,父王刻意将你介绍与我,用意还不明显吗?是想招你做二驸马。” “茕白公主真是太聪明了,叫人恨又不是,爱又不是的。” 茕白心里叹气:“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也罢了,您也不需要恨我,更不需要爱我,这才好。” “为何?” “本可以吞并卢国的大好战机被你荒废,如此有勇无谋,日后怎堪大任?”话已至此,茕白锋利的诘问使得夏执信无言以对,却又心有不甘。正自尴尬,无从化解之际…… “夏将军?可算叫我找到你了。父王突然想看你舞剑以助酒兴的,可人却没了。原来你在这儿,可叫我好找。”这是蒹葭公主独自一人来寻夏执信了。 “jiejie好雅兴,为了将军,亲自寻他来了。”茕白从jiejie的言行中看出了些许端倪,调侃之间,蒹葭脸色微红。 “臣受宠若惊!”执信刚要跪谢之际,蒹葭公主随即上前扶住了他。在两人的双手相碰的时候,蒹葭像触了电一般双手连忙缩回。“既然如此,jiejie就和夏将军去吧!我今天身子也酸了,想休息了。”茕白冲蒹葭狡黠地一笑,转身与碧梧回宫了。这里蒹葭领执信自去不提。 至第二天,祁惠王早朝于天干殿上,尤其亲封夏执信为征西将军,广焜侯。下朝之后,洛王直径奔凤仪宫而去。 “大王刚下早朝吧。款冬,快砌壶茶来!”秦王后听见通报,连忙出门迎接。洛王便与馥鸾同坐于园内石凳上。“大王,再过几日便是茕白的生日了。时间真快,一转眼,小女儿就十三岁了,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洛司天这才想起了大女儿蒹葭的生日因于半月前的战争给蠲免了。如今便想着把给大女儿做生日的费用都用在茕白的生日上。 “九日后是四月初五了,时间到底有些紧。”馥鸾王后担心道。“不急,如今我国国力强盛,生日庆宴到底还是能办好的。”洛王拉住王后的手安慰她道。“来人呐!”洛王喊道,“传旨下去,九日后乃茕白公主十三诞辰,着人立刻准备!就用今年为蒹葭和茕白两位公主贺生辰的钱吧!”依霄退下传旨,当日便开始筹备生辰庆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