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蜀山行
巍峨的长城矗立在北国的边陲，但这座本来用于戍边的惊世工程，却被少数民族元朝当成了统治中原的阶梯，可见再坚固的防御也抵不住内部的腐朽。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人必先疑而后谗入，羸弱的宋朝即便藏身于数个长城之中，也难以掩盖其堕落的本质，元朝胜于此，也毁于此，当他们后继统治者们习惯了歌舞升平之后，就如同他们灭掉的宋朝一样，经历了又一次灭亡，只不过这次的他们成了被灭的一方。 雄姿英发的洪武大帝又将长城加固了，但其家中的“长城”却塌陷的一塌糊涂，朱标没能成为他心目中那个期盼的继承者，朱标的儿子朱允炆也没能，现在的大明主人是朱棣，比起他前面的继承者来，朱棣更加懂得这个皇位的来之不易，也更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随时都可能爆发危险。 所以朱棣要迁都，踏上那个曾经被他的父亲灭掉的朝廷的土地上，他要让满朝的文武体会到紧迫感，抛弃安于享乐的美好念头，另一方面，更加接近北境边陲的首都更利于朱棣去布置战略功放措施，元朝的余党还远没有肃清，‘蒙’古的统治者们又在蠢蠢‘欲’动。朱棣清醒地认识到，对于南边诸国，可以采用郑和西下的方式进行恩威并济的怀柔政策，但对于北国的这些强邻，微笑是换不来和平的，有时候拳头比笑容更能让人臣服。 不过如今的新都还在建设当中，元朝覆灭时的满目疮痍还没有完全恢复生机，与此同时，在应天府里，一人又要踏上他的行程了，这个人就是郑和。 郑和第一次的远洋之旅是朱棣的命令，但这第二次的启程却完全出自于郑和的主动请缨，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师父黑衣宰相道衍和尚授意他这么做的。 此时的郑和正恭敬谦卑地跪在道衍的面前，他内心深深佩服和敬重他的这位恩师，这次的远行他依然心中没有底气，他不知道自己是能够再次荣归故里还是就此葬身海外。 “起来吧，郑和。”道衍缓缓道。 “让我再跪一次吧！”郑和有些哽咽。 “在这里，你时时刻刻都要跪着，很多人还会按住你的肩膀，不想让你起来，等你出去后，你要记得时时刻刻都要站着，要‘挺’直了腰板，因为你担负的同时也是大明王朝的脊梁！”道衍正‘色’道。 郑和抬起头来，凝视着自己的师父。 道衍看看他，继续道：“其实这早已经在我的意料之中了，当成祖皇帝决定派你西下时，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失败了，龙颜就会大怒，成功了，人就会嫉妒。所以郑和，接受命运对你的安排吧，扬帆海外才是你此生的归宿。只有在外面，人们才只能怀揣着害你的那颗心，却用不出害你的力，只要你一旦回来，无数的恶爪就会伸向你，让你窒息。” “我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只是空负了您教导的满腔经纶，眼见您年事渐高，做徒弟的却不能守在身旁，无法为你排忧解难，实在是心中愧疚！”郑和悲戚道。 道衍微微一笑道：“愚蠢，你能够代表大明出使海外就是对我教导你本领的最好施展与回馈，我教你不是为了让你在我身旁，恰恰相反，就是为了让你能够遨游天际，施展平生抱负。” 师徒两人在‘交’谈完后就是一阵沉默，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语言进行描述。 启程的那天依旧隆重，明成祖朱棣亲自送行，皇子与诸位大臣出城相送，郑和这次所带领的人依旧有两万之众，战舰依旧雄伟壮观，只是当郑和环顾时触景生情，发现却不能再与叶承相伴而行，不觉得心中闪过一丝惆怅。虽然相处日短，但两人已经是惺惺相惜，郑和不禁遥想，现在的叶承究竟在哪里呢？ 送行的队伍中最高兴的人不是朱棣，而是朱高煦，他一直将道衍看做他继位皇帝道路上的最大阻碍之一，这个一丝不苟的老僧从来不曾接受过他的恩惠，从来也不肯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与他‘交’谈，这一他的徒弟郑和竟然是完全继承了下来。这一对师徒的冷静与刚正不阿让朱高煦每每想来都是不寒而栗，如今郑和一去，道衍无异于就像少了左膀右臂一般，这对他争夺皇位将会是极好的机会。 在目送着郑和离去的过程中，朱高煦又不禁想起了一人。 叶承，对，就是叶承！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四皇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他那英俊非凡的气度与高超的武功令他难以释怀，虽所不管怎样考虑，叶承都不能成为他最大的威胁，但一切但凡可能对他产生阻碍的因素他都要排除在外，历朝历代的皇位之争都容不得半马虎。赢了则黄袍加身，输了则‘玉’石俱焚，朱高煦明白这一。 此时的叶承当然不知道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郑和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指引，再次扬帆海外。更不能知道他同父异母的二哥朱高煦已经有了杀他的心思，如今的叶承正身背包袱，身骑快马与赵玄武、魏柔奔驰在去往蜀地的道路上。 负剑游江湖，快马越繁华，三人风餐‘露’宿奔向大明的西南之地，眼见的日月如梭，古人笔下的蜀道已经尽现在眼底，只见群山郁郁葱葱，巍峨连绵，道路如同刀砍斧削一般‘交’错，林中的鸟儿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树上的猿猴竞相奔走，仿佛对这三位原来的客人依然充满着警惕。 “人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今日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叶承放眼望去，不禁感慨道。 “武侯弩为诸葛丞相所创，诸葛丞相当年就在蜀地，今日咱们机缘巧合又来到这里，岂不是武侯弩冥冥之中自有指引？”赵玄武叹道。 叶承听罢抚掌大笑道：“赵大哥妙解，如你来还真是如此，但愿咱们能快些找到魏柔的父亲，让他们父‘女’团聚。” 魏柔在马上一路奔驰，现在仍然有些呼吸困难，当下道：“叶哥，赵大侠，劳你们也跟着旅途奔‘波’，魏柔来生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若是真能见到父亲，我一定劝告他改邪归正，今后多行善事以弥补前半生的罪孽。” 叶承头，不由叹息魏柔的命运也是十分不幸，她明明是一个如此好的姑娘，却偏偏有着这样一个父亲。 此时山路渐陡，三人只好将马先行寄养在村落里的农户家里，徒步而行。 “魏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好在你父亲现在身处峨眉派中，峨眉派掌‘门’欧阳羽素有‘白公明’美誉，在冲霄会与崇明岛上我也是见过的，果然气度不凡，十分和蔼，想必他也是要劝你父亲改过自新，才在当时登上崇明岛的，如今你父亲既然投奔于他，看来是有‘迷’途知返之意。”叶承一边走着，一边宽慰魏柔道。 “兄弟的不错，我行走江湖多年，但凡遇人提到峨眉派，无不‘交’口称赞，欧阳羽老前辈德高望重，定能劝魏姑娘的父亲‘浪’子回头。”赵玄武在一旁道。 此时已经入冬，叶承一边走着，一边发现魏柔不住‘揉’搓自己的肩膀，显然是有些寒冷难当，于是将自己外衣脱下罩在其身上，魏柔‘欲’待推辞，却是拗不过叶承。 蜀地不缔为天府之地，群山雄姿灵秀，美不胜收。但是群山虽多，若能与峨眉相匹敌者，却是没有。 三人越是朝峨眉山而行，越觉得‘精’神气爽，但见沿路之上群‘花’吐芳，可见都是极为耐寒的植物，再放眼望去看那峨眉山巅更是云雾缭绕，已然有白雪覆，煞是壮观。 峨眉山海拔足有数千米之高，峨眉派自创派以来，正是建在半山腰之处，传这里可得日月天地之‘精’华，常年生长于此，可使外邪不侵，延年益寿。而峨眉山独有的峨眉仙茶，扁平直滑，鲜亮油嫩，正好契合了峨眉山脉卓尔不群的特质，更能驱寒御风，实乃良品。 “峨眉派创始的前辈真是慧眼独具，将‘门’派设立于此，先不论武功练就如何，最起码能延年益寿了。”叶承由衷赞叹道。 赵玄武一边走着，一边道：“峨眉派为中原西南第一大派，这蜀地原来有两派互较长短，一是峨眉，另一个则是天灵教，只不过天灵教十余年前突遭劫难，如今‘门’人四散凋零，在江湖中已然是销声匿迹了。从此西南武林，再无与峨眉相抗衡者。” 叶承不由佩服道：“赵大哥，没想到你对武林中的事情如此熟悉，我看你也可以得个通天的外号呢。” 赵玄武笑道：“我怎敢与罗前辈相提并论，只不过行走江湖的日子多了，自然也就对江湖中的传闻轶事了解的多了些，你再假以时日，知道的会比我还多呢。” “叶哥，赵大哥，你们快看，那是什么！”正当两人‘交’谈之际，魏柔突然高声道，将两人吓了一跳。 叶承与赵玄武顺着魏柔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前面一段峭壁上有一物随风飘‘荡’，等仔细看去却发现竟然是一个人倒垂在那里，只是在一直脚踝上绑着一根绳子。 “不好！看来这人有难，咱们不可袖手旁观！”叶承罢纵身一跃，向峭壁奔去，但见那人双手背在身后，闭着眼睛，好似已经昏死过去，任凭身体在半空中不断摇晃着。 叶承当下施展轻功跃上石壁，但觉得这石壁极为湿滑，几次起落险些掉将下来，好不容易爬到那人近前，手起刀落将绳索猛然砍断，紧接着用手将那人一把揽过，再次施展轻功从上面跃下。但是就在下落过程中，叶承突然感觉到身体被猛然一推，再看时那被救之人竟然像离巢的燕雀一般从叶承怀中飞了出去，叶承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大叫一声想要再去救他，却见那人在空中一个翻腾，轻飘飘落在了地上，这边叶承倒是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的岩石打滑没能站稳，摔了下来，好在毕竟叶承内力不错，当即双手一横，不至于屁股着地显得那么狼狈。 这时赵玄武与魏柔也已经来到了石壁下，叶承随即站起想要寻找那个被救之人，却发现石壁之下除了赵玄武与魏柔，不曾再有一人。 “赵大哥，魏柔姑娘，你们可曾见到刚才悬在石壁上之人吗？”叶承连忙问道。 赵玄武与魏柔相视一眼，随即道：“刚才下落之际确是见到的，但是等我们赶过来时却发现只有你一人在此了。” 叶承挠挠头道：“真是奇怪，明明刚才我已经将他抱在怀中下落，却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紧接着他人就飞了出去，如今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真如幻觉一般。” “不......不会是一只猴子吧？”峨眉山猿猴极多，所以魏柔才这样道。 叶承笑道：“绝无可能，我在近前时明明看得真切，是个大活人呢。” 赵玄武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群山静谧，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动，当下低声道：“不管怎样，咱们初来此地也要凡事多加心，以后遇到类似情况兄弟你切莫贸然行动，万一是有人设下的陷阱该当如何？” 此一番话提醒了叶承，连忙头称是，对刚才的冲动也是有些后怕，承诺自己以后绝不再贸然行动。 三人走不多远，忽然间只觉得一股清香之气迎面而来，紧接着‘花’丛中闪出一片空地，空地之上一个‘精’致的阁楼依山而建，上书三个大字：清音阁。 “这香气透人心脾，不知是何物所发？”叶承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肚内异常的清爽透彻。 “叶哥，这里好像有人。”魏柔指了指清音阁道。 三人但见这清音阁房‘门’虚掩着，似乎香气就是从里面飘出来了的。 “看来我叶承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叶承笑道。 “此话怎？”魏柔疑‘惑’问道。 “去三佛岛的时候有人请喝鱼汤，来到这峨眉山又要有人请喝茶了。”此时叶承已经判断出香气袅袅从屋内传来，多半是茶叶的香气了。